这天下午,包厢的酒席刚撤完,蚂蚁正在拖地,柳上来说有人找,蚂蚁提着湿漉漉的地拖就下了楼。JF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蚂蚁眼前,蚂蚁就那么愣了三十秒,大脑空白一遍。等蚂蚁反应过来后,发现JF的脸已是黑漆漆风雨欲来。
“这回又是什么操作?”JF早已处于爆发边缘,连场合都没顾及,直接质问。
蚂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脑子里却象电影般的回放着JF的第一第二次家访。
JF的第一次家访是中考后,JF考上了全县最好的高中,而蚂蚁发挥失常,什么学校也没考上,家里都安排给她相亲了,然后,JF找到家里来了,她什么话也没说,一直沉默着,蚂蚁知道她很不高兴,但又并不完全是生气的那种不高兴,而是另一种更难以言语的情绪,蚂蚁心惴惴的陪在她左右,快吃晚饭的时候,蚂蚁去拿了下碗筷,回头JF却不见了,蚂蚁慌了,JF的家在镇上,蚂蚁家可是小山村,晚了是没有车出去的,二十几里的山路,天又擦黑,蚂蚁满山遍野去找,可能去的地方不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无果,绝望中的蚂蚁只好回家,结果却在家门口的三轮车车厢里发现了JF,她就那么静悄悄把自己埋在黑暗里,一声不吭。那一瞬,蚂蚁想要一生一世陪着她,给她声音给她光明给她一世繁华。送走JF的第二天,蚂蚁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二天二夜,不吃不喝的,妈妈才松口送她去读自费高中,并签下高中毕业后一切自理的协议。
第二次家访是高考后,高中三年,因为不是同一所学校,很少见面,但是偶尔也会通信,高三下学期,家里决定只让蚂蚁参加毕业考,所以蚂蚁很早就回家了,但是又怕JF知道,就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大家一起努力拼尽全力考个好大学云云。蚂蚁也早做好迎接高考后的JF的恕火,那次真是来势汹汹,蚂蚁差点成了一只烤蚂蚁,事毕,JF扔下一句:这穷山僻壤的地方我不会再来了!甩手包了一辆三轮车走人,连蚂蚁亲手煎的荷包蛋都没吃。然后就有了借钱复读一系列后继事件。
这次也是蚂蚁手欠,无聊翻电话本,看到了JF爸爸单位的电话,试着用酒楼的电话拨打了下,居然通了,居然接电话的刚好是JF的爸爸,然后就说了下找JF然后好死不死的留下了酒楼的地址,现在读大学放暑假的JF找来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一个糟的不能再糟的场情,蚂蚁哑言了。
“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解释。”JF不耐烦地抬手看了下时间。
蚂蚁有点发愁,支着地拖出了会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憋出一句:“记得我曾写过一篇作文吗?我们村最穷的那家,捡到笔后找失主的,现在他家俩女儿在外打工做小姐,赚了很多钱都造小洋楼了。现在我村最穷的是,唉,你别走啊!”
JF转身就向酒楼外走,脚步迈得很急。
“唉,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蚂蚁追着JF,小跑着都撵不上她,可能是大学的伙食太好,JF长高了一大截,高出蚂蚁一个头,脚也长。
蚂蚁心想,完了,误会了。其实姐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姐现在是世界上最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的那种。
出了酒楼,顺着街边走,眼瞅着就要走到主街上了,JF一直快蚂蚁三五步。这时迎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生在JF身边支着脚停下了:“你一下子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蚂蚁来了个急刹:男朋友?!
JF没有停,也没有说话,那男生就掉头陪着她并肩向前一边走一边说着,相谈胜欢。
蚂蚁就这么伫立在街头,目送他们越走越远,直至双眼干涩模糊。
她没有回头。
她连再见也不说吗。
她真的不要我了。
………
蚂蚁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哭也没有喊,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记得鲁迅曾写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那就灭亡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蚂蚁才想起自己手中的地拖,对,包厢的地还没拖完呢,回去拖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