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蒙面之人提着一盏明灯行走在路上,步子轻盈,在每家每户门前留下了什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巡夜人敲打着梆子,走在静悄悄的街道上,“三更了。”
忽然,一阵风起,巡夜人借着月光看到不知何处飘来的纸一样的东西,伸手抓住了,放在月光下仔细辨认着上头的字。
月光下,“凌幽”二字依稀可辨。巡夜人大惊,忙往来时的街头跑。
巡夜人的脚步声远去,蒙面之人自暗处走出,看着那人的背影,没一会儿,悄然离去。
一夜过后,碎安城被惊起一阵涟漪,甚至周边几城也听闻了“凌幽”二字。
凌幽,即凌幽谷,善医药,自然会使毒。其亦正亦邪,旁人轻易不敢得罪。
只是在百年前凌幽发生了一场大的变故,那之后凌幽再不见踪迹。天下人皆以为凌幽已经彻底消失,却不曾想百年之后,凌幽竟再度现世。
昨夜的信纸更是说此次凌幽有意寻找有缘之人,甚至可以满足此人任何要求。
一时间,无数人涌向信上所说的地方,找寻凌幽谷。
碎安城外约三百里处,有一家客栈,名为“安忧客栈”。客栈老板是个玉面郎君,身怀异术,人称“怀谷先生”。
“姑娘可需要些什么?”那人博士装扮,肩上还披着一块白布巾,脸上笑容洋溢。
被询问的女子身着浅蓝色纱裙,略施粉黛,模样清秀。女子只要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
现下正值日中,客栈里人多,大都是一些个混江湖的,客栈因其吵嚷而纷杂。
而后客栈里又来了几位不知打哪儿来又要去哪里的人物。
一位黑衣女子,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只是右边眼角处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一直延伸到面纱之下。
随黑衣女子其后的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剑客,浑身透着杀气。手持长剑,剑柄稍微有些破损。
而后是一位老者,迟暮之年,眼神却是无比犀利,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再来就是一双兄妹,少女看起来身子孱弱,手无缚鸡之力。其兄长手上的老茧厚重,显然是练家子。
今日来此之人,皆有其所图之事。众人心事重重,却是静听他人把酒言欢。
“请问……”一个怯生生,大概十来岁的少年进了客栈,见内里情形,咽了咽口水,声音微颤,“此处可有一位李桑姑娘?”
听闻“李桑”二字,众人皆被吸引了注意——除了那浅蓝色衣裙的姑娘。
姑娘慢慢悠悠喝着酒,见四周安静下来,才道:“你找李桑做什么?”
莫非她就是……
众人心中皆有如此想法,目光汇集在姑娘身上,目光无比渴求而又略带莫名的畏惧。
“你就是李桑姑娘吗?有人托我给你一封信。”说着,少年正要从怀里拿出什么。
“我乃沧钺,并非李桑。不过我确是有幸见过李桑姑娘一面,可谓一见如故。今日听闻此事,这才有此一问。”
说着,沧钺阻止了少年手上的动作,继续在一旁喝着酒水。
闻言,众人皆有些失望,不过也注意到了先前少年所说的话。既然有人往这里给李桑送信,那么不就是说李桑将会来到此地?
思及此处,在场之人心底都有了各自的盘算。先前的老者站了出来,提议那少年在此处停留,待李桑姑娘到来。
有一少女随即赞同,“老丈说的有理,不过原本这少年除了留在此处等待李桑姑娘,恐怕也再无其他好法子了。”
少女声音虚弱似轻风细雨,唇无血色,精致的脸上有种病态的白。
众人皆点头表示赞同,殷切的目光投在少年身上。
少年皱眉,如此多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慌乱,他颤抖着声音,道:“可我身无分文,恐怕难以在此等到姑娘来到……”
一时间,众人沉默。这客栈里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闯江湖的,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不知哪天说不准真就去了,因而身上自然不会有多少银钱。
且这安忧客栈房钱本就不便宜,他们哪怕是单单付了自己的也是够呛,哪还有闲钱去管这少年?
在沉默之下,有人便放弃了,或是继续饮酒作乐,或是直接转身离开。
那少年急得眼泛泪花,就见少女笑了笑,道:“博士,给这位少年一间房吧。”
博士连忙上前,接过少女手中的钱财,领着少年上了楼。
“多谢娘子。”少年赶忙道谢。
夜幕降临,天空一轮明月,清辉撒下。被月光笼罩着的安忧客栈此刻已经熄了灯火,安静。
沧钺一袭碎花长裙,简单挽了个发髻,却见客栈栏杆处有一人影,凑近些看发现是白日里的那名黑衣女子。
女子仍戴着斗笠,见来人是沧钺,瞥了一眼,道:“你怎的还不歇息?来此做甚?”
沧钺倚靠着栏杆,手中一壶酒,对月而饮。
“阁下不也是没有睡?在此处做何?”酒水沾湿了沧钺的衣衫,她也不在意,笑着看了一眼女子眼角的伤。
“我知道你是杀手,也知道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有着相似的目的。”
一阵风起,衣袂飞扬,沧钺起身又饮,道:“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诉婳,竟玉楼的第四杀手,向来是不食人间烟火,如今怎的也要寻这凌幽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