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
下课铃响了，高二八班的同学们表情麻木地看着班主任王大花动作熟练姿势优美地关上了教室前门。
“我再最后讲两句……”
六分钟过后，意犹未尽的王老师终于端起水杯砸吧砸吧了嘴，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化学老师已经一脸和蔼地站在了教室后门口。
讲台下的学生们也早已习惯了他们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这种争分夺秒的作风，干脆也都待在位置上没有动弹，只有少数几个人去了趟厕所，以及几个课代表站起身走到教室后排开始清点作业。
补作业、传作业、交作业、点作业、搬作业。学校生活的日常。
“易小有！数学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动作最快的数学课代表首先带回了任课老师的消息。
“物理作业没交的同学，自己去跟张老师说明原因！”
紧接着是物理课代表。
“易小有，周老师点名找你，她说像你这样写英语作文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座位上奋笔疾书的易小有，英语课代表也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好家伙，万国来朝啊！”易小有的同桌赵封侯一脸佩服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
易小有没理他，这货的冷嘲热讽是专业级的。
“所以你现在写的是什么？物理还是数学？”赵封侯好奇地把脑袋探了过来，看向了易小有面前三张密密麻麻的纸。
“检……讨……检讨书！？”
念出纸上标题的三个大字，赵封侯先是惊讶得双目圆睁，而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帮我把这个带给周老师，谢谢了。”
刷刷写完最后两行落款停笔收工，易小有腾地站了起来，塞给课代表杨柠柠一张检讨，自己拿着剩下两张冲出了教室。
“嘿，真是绝了……”看着易小有绝尘而去，赵封侯晃着脑袋喃喃自语。
不补作业先补检讨，这操作他也真是第一次见。
“呼——呼——呼……”
化学课上课铃响的那一刻，易小有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座位上，就是喘得稍微有些厉害。
今天讲的是练习题，赵封侯显然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易小有的身上。
“怎么样？”
出于对同桌的关心，赵封侯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补完作业，检讨罚抄20遍。”
易小有脸上闪过一丝悲壮。
“噗…哈哈哈哈哈……”
赵封侯实在没憋住，努力装作同情的样子失败后大笑了起来。
“赵封侯！”
“到！”
化学唐老厉声一喝，赵封侯唰地一下面无表情地立正站好。
易小有差点儿没给这货变脸之快鼓掌。
“这题选什么？”
赵封侯暗松了一口气，瞄了几眼黑板上的题目，朗声道：“报告老师，选C！”
“解释一下。”
“是！由题干可知，制备绿矾流程中硫铁矿煅烧后烧渣主要成分中含二氧化硅，故根据其性质可以排除B和D，至于A选项，则需要看第二步所产生的沉淀……”
赵封侯滔滔不绝轻轻松松地解答了唐老的题目，化学是他唯一的优势学科。
“哼，上课走神，罚默一遍化学元素周期表，明天交给我！坐下！”
唐老摆摆手算是饶了他，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了一下。
赵封侯点了点头，端端正正不卑不亢地坐下，但易小有看到他疯狂翘起的嘴角出卖了他心中的得意之情。
“同桌，来回答下一道题。”
很明显，唐老的气只消了一半。
易小有缓缓地站起身，尽可能多的给自己争取看题目的时间。
“呃……这个……因为产生了一些淡黄色沉淀……所以可能含有银离子……哦不对……”
“坐下！默五遍。”
唐老打断易小有，冷着眼睛看了一圈在坐的所有同学，扶了扶眼睛。
“再有下一个，默十遍！”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那些在写其他科作业的同学也都抬起头来，开始认真听课。
只有那个被杀的鸡此时蔫了吧唧地软瘫在座位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某一片虚无的空气。
“要不我帮你抄两遍？”
赵封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冒着顶风作案的风险继续小声询问易小有。
易小有轻轻摇头拒绝了，他走神所无奈的不仅仅是今天的几篇抄写。
八班是璞石中学的重点班，享有全校最好的教学资源，理所应当，这里的每一个人本都不能是成绩平平之辈。
可偏偏他是。
当初他是因为学习态度努力认真，在原班主任的推荐下才有了进八班的名额，可现在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做事效率。别人一小时能完成的学习任务他需要整整两个半小时，别人一堂课能记住的东西他需要课外再补报一个辅导班。于是作业写不完竟成了常事。
如此以来，恶性循环，差距越拉越大。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很快就会被分回普通班吧。
盯着窗外几根轻摇着的绿色藤蔓，嫩叶上晶莹的水珠转了几圈后，最终还是滑落进泥土彻底消失。
易小有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课堂上。
……
中午，饭点铃响了。
在璞石中学，高二高三的学生吃饭像赛跑，一双双筷子像一对对不停迈动的腿。
“去图书馆还是回寝室？”
嘈杂食堂的一个角落里，赵封侯扯着嗓问了句易小有的饭后安排。
“图书馆吧。”
校内的图书馆虽然藏书不少，但主要还是发挥自习功能。现在的高中生，谁还花大量时间去看课外书？
等抱着作业的易小有和赵封侯走进图书馆时，剩下的空位已经寥寥无几了。
逛了几圈，赵封侯挑了个已经坐了两女生的四人桌。按他的话说，这是因为女生学习的时候比较安静，氛围好。
易小有无所谓地快速坐下，他现在最关心的事还是赶紧补完他的那些罚抄罚默。
赵封侯则是先莫名其妙地冲两个女生微笑示意了一下，再放下东西打算入座。
“同学，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边上的女生姗姗明白赵封侯的意图之后，及时地阻拦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是吗，可这明明是个空座。”
略感尴尬之后赵封侯微微皱眉，帮忙占座位是图书馆规章制度里明令禁止的。
那个女生正要解释，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了赵封侯的身后。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下，诺，那个橙色的水杯就是我放这的。这位同学，要不我帮你再重新找一个空座？”
一个温柔轻盈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语气礼貌态度友好，听得赵封侯的眉毛不自觉地舒展了开来。
易小有眼睁睁地看着赵封侯极其自然地换上了一副宽容大度的表情，面带微笑地回过头去答复那个女生。
“没事没事，你坐吧，我自己再找个位置就好。认识一下吧？高二八班赵封侯，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你叫……柳轻雪！？”
看清了面前那张美感柔和的瓜子脸，赵封侯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原本利索非凡的嘴也突然有些磕巴起来。
“熟人？”
易小有听见赵封侯反常的反应后抬头看了过去，那个名叫柳轻云的是一个落落大方颇有气质的绿衣服女生，个子刚好比一米六几的赵封侯高出半个头。
“熟人？不是不是，”赵封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名人！天呐，易小有你竟然不知道柳轻云？”
“去年的校优秀学生第二名，学生会副主席，校辩论社社长、女排队队长，女子三千米长跑、四阶魔方还原、英语长文速记等诸多校记录保持者……不是校花却胜似校花的璞石第一全能才女！”
小有心机地在本人面前把对方的成就逐一列举，赵封侯恰到好处地及时露出了惊喜和仰慕的表情。
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绯闻八卦小道消息的收集癖，易小有默默地想。
不过听到这么多荣誉称号，他也确实感到十分惊讶，不禁再多看了柳轻云几眼。
这个身兼数职获奖如云的女生正笑而不语地静静站着，对赵封侯的一大串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嗯……那……既然这是你的位置，我们就不打扰大佬学习了。易小有，走吧。我们换张桌。”
看出柳轻云此时应该也还有事要忙，赵封侯不由分说地拉着易小有快速离开，两人换了张稍挤一些的六人桌。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的俗世奇人啊！”
赵封侯望着柳轻云座位的方向小声地跟易小有感慨道。
“你刚才说‘不是校花胜似校花‘？那我们学校的校花是……”
易小有问出刚才的一个疑惑。
“百合。”
“……”
璞石中学的校徽和校服上都印了象征纯净美好的百合花图样，这的确是校花。
“我说的不是这个。”
易小有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我说的也不是这个。”
赵封侯颇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高三的，叫曾恬，感兴趣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
“咳！”
一个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易小有和赵封侯的交谈，显然是他们的对话声影响到其他人了。
赵封侯挠了挠头，开始专心学习，易小有也沉下心来对付他的罚抄。
很快，他们这桌彻底安静了下来。
可还没到十分钟，隔壁桌的讨论声却忽然逐渐大了起来，开始毫无阻隔地传过来。
“没道理啊，这为什么选C啊？”
“嗯？历史题啊，我看看。C项的说法没错啊，题中这场战争的爆发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这样子啊，可是……”
做题做得正投入的赵封侯回头朝声音来源看了过去，是两个高一的男生。
“我去提醒一下。”
易小有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那两人的讨论还在继续。
“诶，你听说过决定论吗？”
“知道啊，有因必有果嘛，大概意思就是任何事情都是注定发生的吧？”
“差不多吧，那也就是说只要知道的条件足够多，就可以精准地预知未来了？”
“那岂不是无所不能了？这也太扯了，量子力学不就是显然的反例嘛。”
“也未必吧，宏观世界的因果链还是明显存在的啊。也许是有适用范围吧……”
“嗯，也有道理……”
正要上前提醒的赵封侯动作一僵，顿在了原地，表情复杂地转向易小有。
“他俩……在说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