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娘现在自身难保。”尧姬低垂着眼敛,眼眶中含着泪水。
“那爹爹呢?他那么爱我们,他也不能保护我们吗?”
“住口!”尧姬疾言厉色的甩开了尧显之,“记住为娘现在说的话,从现在开始,你没有爹娘!忘记你的爹娘,忘记你的名字,也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你的身世,你要说服自己,你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娘亲...呜呜呜...娘亲不要孩儿了吗...呜呜呜...”尧显之当时只有六岁,一个六岁的孩童哪里会明白这些,他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父母生气,所以要被抛弃了。
“娘不是不要你了,娘是希望你能活命,能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度过,你明不明白?”
尧显之摇了摇头,哭着问:“孩儿在这里就不能活命吗?为什么?是不是孩儿哪里做错了,娘亲责罚孩儿便是,为何要赶孩儿走呢...呜呜呜...”
尧姬将尧显之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言语温柔的说:“显之,这里容不下我们母子,别怪娘狠心,娘也舍不得离开你,但现在没有办法,我们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将来才有团聚的一天。”
“娘亲,我真的不能待在这里吗?这里为什么就容不下我呢?”尧显之用哭红的眼睛懵懂的看向尧姬。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自然知道了。”
“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那您和我一起走吧,孩儿一个人害怕,您跟孩儿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娘不能离开,若是我们都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娘要拼尽全力在这个地方为你占着一席之地一直等你长大,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有能力保护娘的时候回来夺回该属于你的位置。”
“可是...可是孩儿并不想要那个位置。”
一个孩童哪里懂得什么权力富贵,他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有父母的陪伴、疼爱,足矣!
尧姬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为娘说过,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该贪恋,但如果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别人侵占,所以,该是你的就必须是你的,现在先由为娘为你守护,等你将来有能力的时候娘会完好的交到你的手上。”
“可是...孩儿该去哪里呢?孩儿又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由你自己决定,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告诉娘,娘也不能知道,只是,不管你去了哪里,千万要记得回家的路。”
“娘亲...孩儿真的不想离开您...呜呜呜...”
“你难道想咱们母子都死在这里吗?听话,你现在已经懂事了,虽然你现在听不懂娘说的话,但以后你就会知道娘的苦心的,快走吧,再晚了免得生出变故!“
“娘亲...那...您一定要等着孩儿回来...”
“恩,娘会的!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连自己都不要相信!还有,我族严训第一条,说给为娘听!”
“天下之神莫不归火,天下之精莫不归水!神之命脉,我族之命脉!”
“何为我族之命脉?”
“血液,宁舍一条命,不舍一滴血。”尧显之哭着答道。
“卷柏...卷柏...”墨初九吃力的张合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用黯然无光的眼神看向发愣的卷柏。
卷柏回神,看着向死神靠近的墨初九,心有不忍,但不可为之。
他咬了咬下唇,缓缓后退了几步转身便向着出口方向飞奔。
脑海中墨初九的一幕幕浮现:
【你以后就做本姑娘的隐卫吧!】
【我没有看错人。】
【把隐三给我吧,我想让他做我的隐卫。】
【隐三这个名字不好,我先给你换个名字吧,叫什么呢....叫...就叫卷柏吧!】
卷柏,还真是个好名字!
【卷柏,乃一种草。离土不死,随风飘动,遇水即荣,繁而再生,它还被称作九死还魂草。】
主子当时解释墨初九的用意时,卷柏还完全没有领会,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没关系,你陪着我就好了,有你在身边我不会感到孤独的。】
【终日生活在黑暗中,会生病的。】
墨初九的一颦一笑在卷柏的脑海一一浮现,她说的对,终日生活在黑暗中,会生病的,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里的病。
终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麒麟阁无所事事,如何能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如何能再回到母亲的身边?
【既然都是来这世上走一遭,希望得到的更多更好,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啊,每个人心中都有贪念,卷柏的贪念无非是想回到自己的家,回到母亲的身边而已。
【礼法不也是人定的吗?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不知男子尊于何处,女子又卑于何处?】
墨初九说的对,如果当初母亲能明白这个道理也许就不会强行将自己送走了。
【卷柏,你说我会成为天下之王吗?】
【夫子说,心存天地万物之人,都可称之为王。我想试试!】
卷柏放慢了脚步,天下之王?如果她真的能成为天下之王,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到母亲的身边?她会不会帮自己实现这个愿望?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连自己都不要相信!】
母亲这句嘱咐打断了他的幻想,他无奈摇了摇头继续走。
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吗?
卷柏的内心开始纠结着
【若是姑娘真的能达到顶峰,恐怕到时候属下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姑娘的身边了。】
【那你就换种身份站在我的身边!】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的!
终生待在麒麟阁做一个护卫,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夙愿?母亲一天天的年纪大了,她还能等我多久?若是母亲不在了,自己岂非成了不孝之子?
即便将来墨初九不能帮自己,最起码她也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里,以她的心性,她是绝不会终生屈居于此的。
想到这里,卷柏咬了咬牙,又转身往回跑。
寒霜即将尽没阳火,墨初九的身体已被霜冻,除了半阖的眼敛内还透着一点黑色外,其他地方已与地面混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