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哎……
哦,你走得并不慢啊。瞧!我已经走到颍水了。
高高的路标上,有一条我想看到的指示:距离商城9公里。
尽管雨雾朦胧的,我的眼神也不怎么好,还是分明看到了这几个字。
这时候,我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哦,这么说,从昨天到现在,从浮云山到此处,我已经走了七十多公里,也就是一百四十多里了。想来有些可怜啊,你这一生,居然还从来没有一下子走这么远的路呢。嗯,是有些可怜啊。不过,在交通如此发达的今天,而你不算是那种坐不起车的穷人,却这样步行着,走了这么远的路,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了不起呢?其实,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了不起,并且仅仅是针对你自己而言的,但这一点点也就足够了,你还想怎么样呢?甚至,你应该为自己而小小地骄傲一下,为自己的这种行为而骄傲,为自己这么好的体力而骄傲一小下。事实上,截止到现在,你的人生,你的个人生活里,能够引以为骄傲的事情并不多,这次从浮云山上徒步行走到商城,勉强还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一个骄傲吧。呵呵,算了吧你,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与那些徒步长河的诗人相比,与那些大江的漂流者相比,与那些沙漠探险者相比,你这种行为只不过是小儿科,太小儿科啦,至多是一次小玩闹罢了。若是跟那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英雄好汉相比呢,你就显得更可笑了,那就是蚂蚁与大象相比,就是一滴水与一条江河相比,就是一片叶子与一片森林相比呀!不,一点点可比性也没有的。可笑啊,可笑,你居然还与他们相比?比不了啊。比什么呢?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他们是英雄,是好汉,他们是为了考察,为了探险,为了革命,为了民族,为了胜利,为了这个和那个的,我不是他们那些人。你呢?你为了什么?我什么也不为,我可没想到过那些崇高的目的,也没想到意义之类的东西,而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念头,我就是要从浮云山走回商城去,如此而已。不,我只是为了跟自己较劲儿,跟自己的这两条腿较劲儿,跟自己的耐性较劲儿,跟自己的意志较劲儿(比现在年轻得多的时候,你是个特喜欢较劲儿的人,近些年你有所收敛,这一回你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来你也是本性未改啊),你就是要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就是要试试自己能不能从浮云山上走回到商城去,就是这样。呵呵,管他呢,管他那么多呢。不管怎么说吧,我就要完成我个人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一次旅行了,这就足够了,已足够我日后好好回味的了。哦,先别忙着回味吧,你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呢,要回味那就留待以后吧。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句话,我当然不会不知道,可我眼下并不这么认为。现在我想把这句话改写一下,行百里者半一十。在我看来,开始才是最难的。只要开始了,你就充满了信心和干劲儿。就像你写小说时一样,只要开了头就好,中间和结尾部分,你是相当有把握的,苦就苦在开头上,难就难在开始时。现在我已经走过一百四十多里路了,剩下的这十八里地,还有什么可怕的?哦,剩下的这段道路,恰好是我少年时从汤楼村走到商丘市的那段距离啊,那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一溜小跑就把它拿下来了。这会儿,一溜小跑是不可能了,也没必要那么做,可一步一步地走完它,我还是心有余而力正好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