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的眼睛开始颤抖，这场交涉，失败了。他，没能救回赵星衡。他明白，就算自己没能救回赵星衡也不会受到责罚，就算总指挥有情绪，只要自己说出事实，总指挥也不会对着自己发泄，但心中那份愧疚，却久久不能释然。
那男人看着慌张的林老先生，又看了看后车厢。“不过，吾不为人，吾为龙，人所不行的事，吾可行，而且，此人能以普通人之躯催动灵魂之力，我对其有好奇，让其活下来，也会有趣些。”随后，他转身看向那束白光。
听到男人这样说，林老先生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同时也是松了口气。
那束白光之中似乎有人向他点了下头，他松了口气，飞到那白光之中，将手伸入白光，带出一颗冰蓝色的晶体，与界石长得很像，不同的是，这个上面有一条龙纹。
“此人灵魂分离，一部分已作为灵力攻击、消散，一部分保留在铁块之内，另一部分则留在体内，所以吾需用吾友的残留灵魂填补那消散的一部分，可有异议？”男人严肃的问道。
“没有。”林老先生回答道。
男人点了点头，飞到车厢上，随手将龙晶一放，龙晶便悬浮在空中，双手化为龙爪，一只放在赵星衡的头上，轻轻一提，一个肉眼可见的残缺灵体就从赵星衡的身体中提了出来，肉体的腐烂速度随之提高。
随后，男人将另一只放在机甲胸前的能量核心上，另一个残缺的灵体被提了出来。
双爪将两个灵体和那块龙晶围在一起，赤红色的灵力喷涌而出，将两个灵体与那块龙晶包裹在内。
待赤红色灵力消散之时，男人的手中就只剩下那颗冰蓝色的龙晶了。
“随后，放入这里，就可以了吧？”男人指了指那块能量核心。
“对。”林老先生回答道。
男人将龙晶放入能量核心的凹槽上，灵力顺着线路流遍机甲的全身，那V字形的眼睛再次亮起，胸口关闭，机甲缓缓站起。
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那边跪在地上的林老先生。机甲试着站了起来，握了握拳头。
“没有，问题。”赵星衡的声音带着一点电子音传出。“谢谢你弗西鲁特；谢谢你，林老先生。”
弗西鲁特，正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看来你们的灵魂确实融合在了一起啊。”弗西鲁特说道。“想必，你也该知道，现在的你应该有多么强大。”
“嗯。”赵星衡点了点头。
那来自龙晶的主人的记忆告诉他，自己会很强。龙晶的主人十分强大，若不是为了追求“神”这一境界，可能将无敌于天下。这份记忆中所表达出的实力，远远超出他曾在书上看到的修炼者，就是这龙晶的主人，击退了千百年前人类最强的修炼者，与那位修炼者立下契约，这也是千百年来，除了赵星衡与林老先生以外，再无其他人进入这里的原因。这么强大的龙晶的主人之所以会死，不过是之前天劫留下了内伤，久久无法愈合，加上下一次天劫将至，与其被天劫搞个魂飞魄散，倒不如自我了断，留下龙晶，为弗西鲁特增加突破世界的限制的机会。
但林老先生的到来改变了他的想法，林老先生的那份坚持，那份真挚的情感感动了他，并且也对能够使用了灵魂力量的赵星衡产生了一定的兴趣。所以，在意识没有完全消散，弗西鲁特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同意了。
林老先生缓步向赵星衡走来。他的眼中满是震惊。说实话，他一开始对这个计划还不是很信任。毕竟，谁会相信人类，拥有无限可能的人类，肉体脆弱的人类可以以钢铁之躯重生呢？
“林老先生，您的全名，我是否可以收下了呢？”赵星衡试探的问道。
“啊？嗯。”林老先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林孝生，如果不是你的要求，我可能真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毕竟，太久太久了，太久太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这确实是实话。在他的女儿被发现有巨大才能，能为战争提供帮助之前，他只是个无名之辈，朋友什么的也都叫他老林。当他的女儿被发现有能力为战争出力之后，他出名了，但那是因为他的女儿。这些人不知道他的全名，大多数的人只知道他姓林，是那位战场上救人无数的天使的父亲。
可以说他的姓氏知名于整个武练方，靠的是他的女儿。
“也好，要是你的气息活跃在人类这边，也许那家伙就会消停一些了呢。”弗西鲁特像是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家伙吗……”赵星衡的脑中浮现出了一名红眸红发，与弗西鲁特长得有些相似的少女。
“啊，就交给你了。”弗西鲁特拍了拍赵星衡的肩膀，略微有些赞许的道。
“啊？”赵星衡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疑惑，“交给我？你的意思是交给现在的我？”
“当然了，既然救了你，你总得帮我点什么吧？”弗西鲁特一脸奸笑的看着赵星衡。手不停的拍打着赵星衡那具钢铁的身躯。
看上去，赵星衡没有理会弗西鲁特，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径直的走向卡车。一旁的林孝生还在暗暗的责怪他对救命恩人的态度。而身在赵星衡旁边弗西鲁特却是一脸笑意，他清楚，赵星衡一定是非常无奈的；他也明白，赵星衡现在，无法通过表情脸部变化表示自己的不满。
“某种意义上，你也挺可悲的呢。虽然获得其他人类甚至是兽族都求之不得的永生，但变成这样的铁块，你的生活将变的近乎黯淡无光。”弗西鲁特不禁替赵星衡感到遗憾。
赵星衡还是没有回应，他只是抱起车厢内那具已经渐渐变冷、腐烂近半、自己曾经的身体，那是他曾是人类的证明。
“我打算埋在这里。”赵星衡走到一棵树前，这里的树几乎全都高达百米。
看到赵星衡抱着他之前的身体时，弗西鲁特和林孝生才明白，他现在的心情是自己所想象不到的。
赵星衡用着那钢铁的手，在树前挖出一个两米的坑。
机甲不会累，而且机甲的手也很大，相较于人类，现在的赵星衡可以更快的挖出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埋下那具身体的坑。
将自己之前的身体缓缓放入坑中，赵星衡将之前挖出的土重新填回去。
看着这一幕，弗西鲁特和林孝生沉默了。
亲手埋葬自己，这是人类几乎做不到的事情，但赵星衡却将这种事情实现了。当然，一人一龙心中并没有对于赵星衡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敬佩；有的只是，对于赵星衡的担心。
“亲手埋葬自己，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的事呢……”赵星衡平静的将土推进放有自己之前的身体的坑之中，“真是种奇妙的感觉，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做到这种事的人呢？”
那话语中，满满的都是自嘲。
舍弃人类之躯，赵星衡虽然获得常人无法获得永生，但带来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那是对于世界感知的缺失。
赵星衡现在不禁在心中不停问自己，为了那些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的人类，为了弥补父亲犯下的罪过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吗？
回想起来，自己为了弥补父亲所犯下的罪过，差点被炸死；差点化为烂泥；如今，自己又为此失去了人类之躯，失去作为人类，作为生灵可以感知到的东西。
“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