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好像突然有了铠甲,也突然有了软肋。
凉子第二天上午回到家时,奶奶正在家里等着她。
坐下后,凉子把过去一个多星期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奶奶,然后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
凉子前几天打电话回家时,已经说过她最好的朋友杨姿凌不幸去世的消息,但当听完孙女的详细叙述后,春子奶奶也落泪了,她把凉子抱进自己怀里,不停地安慰她:“生死有命,任何人都会有死亡的一天,凉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要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几天你先休息一下,等过几天向君来了,你就多陪陪他吧。”
春子奶奶接着又面色一整:“凉子,你对向君父母说的这些话,太操之过急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反对的话,你该怎么办?你一直都是个做事冷静细致的孩子,怎么这次就突然沉不住气了呢?”
凉子愣愣地说不出话,此时心里才感到一阵后怕,她当时只想着自己快回日本了,必须尽快对他们说出心里的想法,但真的没仔细考虑过,如果向云父母反对的话,她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
春子奶奶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半年多前,她和孙女打电话时听说,向云为了救凉子而身受重伤,她就已经知道了,孙女十有八九会从此爱上向云,而上个冬天,向云和杨姿凌一起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她从当时凉子看向云的几个眼神里,就更加明白了。
见到凉子脸上依然挂着泪珠,春子奶奶就不忍心再责怪她,轻声说道:“奶奶能体会你当时的心情,幸好他们也没有反对,不管怎么样,奶奶也希望能看到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凉子在当天下午就病倒了,这些天杨姿凌的突然去世,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加上在两天不到的时间里,连续赶了三次飞机,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发起了高烧。
向云在晚上打电话给凉子时,她发着烧,正在昏睡着,没有听到手机响。春子奶奶坐在一旁,见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看到来电的人是向云,就接了起来:“向君,你好。”
向云一愣,马上说:“奶奶您好,我是向云,请问凉子在吗?”
“凉子她发烧了,正在睡觉休息。”
“什么?凉子病了?”
“是的,她可能是累着了吧。不过没事的,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向云放下手机,立刻去房间打开电脑开始订机票。江芝见儿子神色不对,就问他怎么了,向云说:“妈妈,小凉回家后就病了,我要去看看她......我必须去,小凉不能有事!”
“哦,那你去吧,”江芝见儿子语气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向云想了一下后说:“我本来就打算在雾广住一段时间,现在既然去了,短时间内就不回来了,但我会在九月份回来一次看看爸妈,顺便来拿留学护照,我的护照就麻烦爸妈帮我下礼拜去取回来。”
第二天一早,向建成夫妻俩送儿子去机场,一路上都不停地叮嘱他,路上务必注意安全,到了那里就马上给家里报平安,同时还要照顾好凉子。江芝想着又要一两个月见不到儿子,心里不由地暗暗难过。
看着向云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旅客通道,向建成问妻子:“女儿才去世没多久,向云不会真的那么快就喜欢上凉子了吧?”
江芝说:“不是你想的这样,儿子他是害怕。”
见丈夫不明白,她就解释道:“现在女儿已经不在了,他害怕凉子会再出什么事情,那样的话,他就没法向女儿交待了。这并不是他有多么喜欢凉子,而是在他心里,依然爱着我们的女儿。”
向建成立刻说:“我想起来了,前天中午凉子也说过,她把向云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吧?”
江芝点点头:“是的,女儿在他们心里的位置太高了,他们两个都不能允许对方出任何事,只因为在女儿去世前,已经许下了承诺。”
过了老半天,向建成才嘿了一声:“他们这样累不累啊,干脆早点结婚,天天守在一起算了,反正我看他们两个都已经铁了心,结婚也是早晚的事情!”
江芝呵呵笑着:“拭目以待吧,他们两个都把女儿说过的话,看得比什么都重,而且凉子又那么喜欢我们家向云,现在就看向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从女儿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女儿啊,你真是......唉,”向建成长叹一口气,“你做不成我们家的儿媳妇,却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现在向云追着凉子到雾广去了,你该满意了吧!”
江芝淡淡一笑:“女儿现在还不会满意,除非等到向云和凉子结婚的那天,她才会真的满意。”
接着江芝拿出手机,把昨天上午在去医院的路上,向云和凉子的那段日语对话,用语音翻译软件转成中文,与丈夫一起看完后,都是感叹不已。
“你如果出事了,我肯定不会一个人活着,”江芝喃喃地说,“如果向云最后辜负了凉子,我都要看不下去了呀。”
“是啊,”向建成也轻轻点了点头,“那么好的女孩儿,错过就真的可惜了…...”
而另一边的向云在札幌下了飞机,马上换坐铁道线到了雾广。
他记不清凉子家的具体位置,但知道只要到了温泉度假村,找到旁边不远处的四季餐馆就可以了。他一路上都没有联系凉子,免得她又要带着病,来某个地方等自己。
凉子已经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一天,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睡不醒,一会儿梦到杨姿凌,一会儿又梦到了向云,但无论梦到谁,醒来之后都是一脸的泪水。
春子奶奶也不时地进凉子的房间来看她,见孙女依旧发烧不退,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自然也是难过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凉子终于醒了,春子奶奶喂她吃了药,又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凉子却说没胃口。
“凉子,奶奶知道你的心情,别太难过了。”春子奶奶抚摸着凉子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奶奶,谢谢您,我没事的。”
“凉子,你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喊着向君和杨小姐的名字……”
“奶奶,小凌姐已经不在了,向云又刚刚受了伤,我……”
春子奶奶怜爱地看着她:“凉子,别想那么多悲伤的事情了,你穿上衣服,去阳台上站会儿透透气吧,别一直闷在房间里,我该去店里看看了,过会儿再回来看你。”
“嗯。”
凉子披着外套,推开房门走到阳台上,扑面吹来了阵阵清爽的凉风,让她觉得舒服了很多,但又感觉有点冷,正想进屋再躺下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慢慢从远处走来,她登时就惊呆住了。
这是......向云?
真的是他!
一声哭喊之后,凉子捂着嘴飞奔下楼,冲出门就朝着向云狂奔而去。
向云来了!向云真的来了!
向云也看到了凉子,停下脚步朝她大喊:“小凉,别跑了,你鞋都掉了!”
凉子哪管这些,她嚎啕大哭着扑进向云怀里,几乎把他撞倒在地。
向云身上还有些伤,他强忍着疼,紧紧拥着凉子:“小凉,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凉子哽咽着,突然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耳里又听到轻轻咝的一声,赶忙后退一步:“对不起,我没撞疼你吧?”
向云低头看了看身上各处,还好没有被撞破创口,他扶起行李箱,微笑着说:“小凉,看到你还能跑能跳,我就放心了。”
“向云,你......你......你怎么来了?”凉子激动地语无伦次,声音不停地颤抖。
“我昨天打电话给你,是奶奶接的,说你一回家就病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你。”
“向云你真好!”凉子瞬间就哽咽了,她想要再拥抱他一下,却怕又碰痛他的伤口,突然感觉到脚底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拖鞋已经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来,我背你回去,”向云俯下身要背她走。
凉子担心碰到他身上的伤,虽然心里欢喜激动不已,却犹豫着不敢上来。
“来吧,没事的,你都病了,不能让你光着脚走回去,”向云坚持要背她走。
凉子这才红着脸小声说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向云背着凉子,一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慢朝家走去。
凉子趴在他的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无法言语,很快又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凉,最近你哭得有点多了。”
“是有点多,但是,我就是想哭。”
凉子擦去了眼泪,把头枕在向云宽阔的背上,心里默默想着,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不是去年冬天从东京到北海道的列车上,而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