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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杀戮,毁灭。
饥饿,撕咬,吞噬。
污染,粉碎,腐蚀。
沉沦,恐惧,绝望。
荒凉的大地上千疮百孔,赤红色的土壤颗粒遍布,呜咽的寒风如鬼啸,卷起漫天风沙,宛如一颗颗子弹飞射,拍打在红褐色的岩石壁上噼啪炸响。
滚滚风沙下,一具具支离破碎的骨骸半掩埋着,偶尔还会露出一角坑坑洼洼的残垣断壁,又很快被风沙淹没……
在这戈壁上,绝望与枯寂是永恒的话题,不详与诡异才是真正的主旋律。
汹涌澎湃的诡鼠洪流吱哇鬼叫着,在奔袭的路上还相互攻击,倾轧、吞噬,由潺潺溪水汇聚成小河。
很快,又汇聚成大江大河,如怒龙奔涌咆哮,似瀑布落深渊,如银河落九天,森然的利爪与惨白的犬齿交错间血迹斑斑,汁液飞溅。
凶悍煞气溢于言表,利爪如魔刀泛着森冷寒光,雪白的牙齿交错间,咬断啃噬骨骼的声音嘎嘣嘎嘣作响,更加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它们如蝗虫过境般横扫大地,吞噬目力所及之处,一切蕴藏着哪怕有一星半点儿生机的东西,只留下一片片宛如皮癣般千疮百孔的死绝之地。
碑塔外,乌云密布,阴风怒号,汪洋大泽汹涌澎湃,宛如一条条怒龙从深渊海底破浪而出,翻江倒海一般,浪涛冲霄,席卷九重天,越发的宏大浩瀚。
“轰……”
黑色的潮水奔腾咆哮,裹挟着无边无际的锯齿诡鼠,宛如海底巡游的鱼群游弋般灵动,又好似亿万匹脱缰的野马狂奔肆虐,滚滚雷音如车轮碾过。
波怒涛汹涌,汇聚成一重盖过一重的遮天海啸,似汛期黄河决堤一般滔滔不绝,足以淹没成片的山岭,搅动起无边的浪花,覆盖住了整片浩瀚苍穹。
霎时间,浓郁到可怕程度的凶煞扑面而来,让乌木等人都险些窒息,甚至于整个人在恐怖威势的冲击下,都如坠入了冰窖,近乎要瘫软在地上。
忽然!
碑塔内,有苍浑的号角吹响,仿佛跨越遥远的时空幽幽传来,熊熊烈火在塔身燃烧,宛如不灭的薪火,代代相传。
一杆破破烂烂的大旗在火海中徐徐升起,似晚霞招展,如血的光芒映衬的塔壁千沟万壑,格外的刺眼与悲凉。
猎猎火海中,一个个渺小如蝼蚁般的火灵纷纷抬起头,挺起了腰身,默默的注视向那空中飘扬的旗帜。
义之所在,生死相随!
虽然满身是血,大道伤痕累累,脚步蹒跚,只能相互扶持着支撑身体,但却始终没有倒下去。
那渺小的身影此刻是如此的伟岸高大,其周身的血气澎湃,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炬,带给人冲破黑暗的曙光,却又好似一座永恒长存,饱受风浪摧残的深海礁石般屹立不倒,挡在众人前方。
无数人仰头观望,热泪盈眶,竭尽所能想要看清楚他们的样子,却被熊熊燃烧的火焰阻挡,根本就记不住任何火灵的模样。
只能看得到一颗颗宛如最晶莹剔透的血钻般血珠顺着裂开的窟窿,一滴滴落下,红的触目惊心,在刺骨寒风中越烧越旺,越来越滚烫、炙热。
他们宛如狂狮怒虎,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神情愈发显得愤慨,激荡的气血就如百万死火山在同一时间爆发,却更显猛烈百倍,酷烈百倍。
熊熊燃起的烈焰如巨蟒腾空,笔直的冲霄而起,汇聚成一道道赤红色、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屹立于苍穹。
光柱中,渺小的火灵提起胸膛,宛如一尊尊烈焰战神在咆哮怒吼,手持一柄泛着寒光的长矛,撕裂开铅云,贯穿天穹,直刺星辰,用魂与骨为族人撑起了一片天。
嗤嗤嗤……
宛如最炽烈的化学药剂投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整片天穹在崩塌,这方空间承受不住激荡的气息,即将全面瓦解,虚空在寸寸龟裂,天地规则炸开,秩序神链崩断,道纹迅速熄灭,而后消散。
渺小的身影在咆哮怒吼,他们顶天立地,要与天争,要与命运对抗,血与骨炸开,如光如霞,撞击向苍茫黑暗的天穹深处,做出了人生最后的一击!
轰隆隆!
光明与黑暗碰撞交错,倾轧,就像是大角交错在一起的斗牛,死死纠缠着彼此不放,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众人的面孔,分割成了斑驳不清的好几块,好似幽灵般生硬、刺目。
在汹涌澎湃的激流对撞之中,渺小的火灵们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迸发出了血与火的光芒,激烈摩擦,疯狂对抗,硬生生将那一挂挂诡鼠洪流抵住了,逆冲向天,生生向着域外逼去!
挽大厦于将倾!
从高空向下看去,无边无际连绵不绝的鼠潮,犹如暴风呼啸之下的惊涛骇浪,携带着万钧怪力碾压而下。
孑然独立的方尖碑塔却似矗立在大海中央,奇峰突起,坚不可摧的孤岛。
孤岛的最高峰,还屹立着一座熠熠生辉的灯塔,朝着无尽黑暗和无尽辽阔的大海,释放着最倔强的光芒。
那就像是两团风暴、两道岩浆、两股洪水、两群硕大无朋的太古巨兽之间的冲撞,翻山倒海,摧枯拉朽。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从立体变成平面,从彩色变成黑白,从栩栩如生变得斑斑驳驳,像是冰冻得非常脆弱的镜子一样,片片龟裂,摔个粉碎。
隔着屏障,依旧可以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渗入皮肤,仿佛正有一双凄冷无形之手在众人肌肤间缓缓的撩拨,阴凉、瘆人、丧人魂智。
又像是踏入一片噩梦般的沼泽,周围闷热,潮湿,狭窄,软蠕,找不到可以发力的地方,并且还有蜿蜿蜒蜒的小蛇在你大脑沟壑里面爬行,悉悉索索,又麻又痒的隐痛。
哗啦啦嗤嗤嗤……
无数诡鼠葬身火海,更多诡鼠尖锐如箭的毛发被烧着,像是一支支火箭般到处乱窜,又如海浪遇到礁石那样,在光柱周围分开,向里面窜去。
无数朵浪花飞溅,一只只流窜的诡鼠被紧随其后的光柱碾碎成渣,撕裂开苍穹的洪流被拦腰截断,然后被点燃蒸发,天穹上的血窟窿也变得模糊了,逐渐虚淡下去。
最后,之前疯了似的冒出一股股黑色喷泉,宛如干枯的河床消失不见,所像是被太阳晒干的蚯蚓。
只残留有点滴灰烬如雪花飘落,但是每一个人心中却都很压抑,感受到了一种厚重无形的压力。
此际,空气轰鸣,仿佛要被压扁,混合着浓郁刺鼻的焦臭味道,末日来临的压抑感觉笼罩在众人头顶,恐怖气息弥漫,达到极致!
滋滋滋……
成群的诡鼠不甘失败,宛如轰炸机一样盘旋在碑塔缝隙处,试图寻找着任何一丁点破绽,不时落下又盘旋,周而复始寻找着突破的缝隙,比夏天花丛中的蜜蜂还要忙碌。
又好似一只冷血的巨蟒被拿走摆在面前的吃食般不甘咆哮,却又碍于栅栏的阻挡而无从下口,急不可耐。
轰轰轰……
天际被冲散的鼠潮重新汇聚,渐渐的,几只变成几十只,上百只,一片区域又很快凝聚成了小溪,小溪围拢成一条大河,将道道光柱重重包围在里面。
时空仿佛被一股莫大的力量生生扭曲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轮状结构,大地跟着扭曲,撕裂,也被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摩轮,成为漩涡摩轮的一部分!
重重巨浪如猛虎下山,更加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摧枯拉朽一般,成百上千道鼠潮触手怪一般呼啸而来,像是一道道排山倒海的惊天巨浪。
又如同一堵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瞬间崩塌,化作亿万吨泥石流,铺天盖地朝碑塔狠狠砸来,淹没吞噬一切。
而火海中则是,数十道、数百道、数千道昂首挺胸的身影,即使面临被无尽黑暗浪涛重重包围,亦握紧兵戈,眼中满是不屈与抗争。
他们是战士,更是丈夫,父亲,儿子,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此刻却宛如战神,撼天动地的气概直刺苍穹。
带着战天斗地的决然,燃烧灵魂与战骨,恍若是火箭挣脱地心引力那样,疯狂燃烧全部的燃料,义无反顾、冉冉升起,誓死要与敌玉石俱焚,拼他个鱼死网破。
“嗤嗤嗤……”
两者碰撞的瞬间,整个天穹都像是正在崩塌,裂开的窟窿缝隙处,无数电蛇狂舞,不时有滚烫的精血淌落,仿若天际浩劫,点燃了天地苍穹,无尽的惨烈悲壮气机,扑面而来。
有些人活着,早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能在烈火中永生。
渺小的身影们慷慨激昂,英勇赴死,正在以血为基,化骨为石,挽天倾,补天缺!
那如血的火焰熊熊燃烧,宛如最绝望黑暗深渊下的一缕阳光,披荆斩棘冲破封印,撕裂了重重黑幕般苍穹,划出锋锐的弧度,令冲击而来鼠潮在短短数秒钟内,就枯萎、碳化、粉碎。
他们宛如悬崖绝壁上的开山工,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一寸山河一寸血,炼魂与骨为斧为凿,化不灭的精神与意志为斧刃。
舍生忘死,以命搏杀,哪怕是燃烧自我,再也回不去了,也要血战到底。
气势如长江倒灌般恢宏雄壮,越升越高,越烧越旺,于极尽中升华,绚烂。
极尽的灿烂与辉煌中,他们的血早已经流干,就连最后一身铮铮道骨都祭了出去,直至战死,再没有一丝力气!
晶莹的道骨于黑暗深处炸开,熊熊燃烧的骨粒碎渣如流星划过,就像是一团由上万种颜色组成,绚烂多姿、熊熊燃烧的花蕾般冉冉绽放。
又仿佛傍晚的萤火虫在这星空中四下散开,变成了漫天的繁星,令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冰冷的星空,暗淡的宇宙,染着赤红热血,悬着颗颗残骨,冷凄而悲寂。
为了家园,为了同胞,为了未来,为了人类文明的繁衍传承,他们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虽然肉身早已腐朽,灵魂也即将彻底陨灭,但他们却在熊熊火光中,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微笑,那将是未来撕裂黑暗的曙光。
他们的一生都在劳累,在抗争,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不用血战,不用守护,也不用再去奔波,而是可以永远的休息了。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短暂的辉煌凋零后,充满秋的萧瑟,呜呜的风声奏响了一曲慷慨悲歌,让人闻之心中无比悲凉,无比酸涩,忍不住沧然泪下。
呼呼呼……
冰冷阴暗的夜空中,被开拓出了一道道如巍峨神殿前、矗立的石柱般雄壮的光柱通道,朝着无尽黑暗和无尽辽阔的大海,释放着最倔强的光芒。
那一道道光柱通天彻地,宛如万古长存的擎天巨柱,在这个被绝望与恐惧气氛所淹没,见不到一丝丝黎明曙光的黑夜里,更是为后世的族人们撑起了一片生存空间。
英雅末路,悲壮而又惨烈。
气氛显得过于沉重与压抑了。
在这极尽绚烂的光柱中,他们的形体慢慢的虚淡,灵魂彻底燃尽,那回眸的一瞥,似乎仍在眷恋着什么,双目似乎想要透过深渊、透过迷雾,望向那遥远的山河大地……
他们的身影越发的虚淡,神识彻底磨灭,点点光华如流沙缓缓凋零,像是萤火虫在这黑夜中四下散开,变成了漫天的繁星,又化成灰烬,雪花飘落…
恍惚间一个带着无比眷恋与遗憾还有落寞的声音,在悠悠回荡:“我们无力守土……真的很不甘啊…好想再回到九州去看一眼……回到故土……”
可惜,
那似乎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哐当……”
一声清脆的颤音,响在碑塔内,一柄断裂的长矛坠落在地面上,残破的表面闪耀着点点萤火虫般的光斑,上面还有残留下的最后两点遗憾的泪滴,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