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之时，我感觉有人捏着我的下巴给我喂了药，一股子苦涩入喉，我皱了皱眉头。
稍后，甘甜从舌尖蔓延到了肺腑。
好甜！
随后，有人往我身下放了什么物什。
再后来，我感觉有团暖暖的东西覆在我的肚子上，起初的那种抽筋似的疼缓解了不少。
慢慢地，我陷入了沉睡中，一夜无梦。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未睁开眼睛，迷瞪中呢哝道：“娘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有人回我，鸟鸣声渐渐入耳。
“都快午时了。你这认亲的本事倒是越发地炉火纯青了！”有人拍拍我的脸，磨着后牙槽说道。
好像是蒼月！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周围长了一圈人树，而蒼月他老人家正拿白皙修长的手指掐着我干巴枯黄的脸。
“哟，丑丫头舍得醒了？你再不醒，本尊都打算让人准备一口松木棺了。”
蒼月说得颇阴阳怪气，我实在琢磨不透他几个意思。
我想瞪他一眼，结果直接翻了个白眼，闷闷地说道：“那现在我没死成，你是不是可以把做棺材的钱给我？”
我伸出手举到他面前。
他显然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魔性的笑。
我被他笑得有些发毛，皱起了眉头。
好一会儿，他笑够了，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我的脑门。
“本尊昨夜大发慈悲救了你两回，你不感恩戴德，想着怎么还债，倒算计起本尊来了。看不出来，你胆子比猪都肥呀！”
我悻悻收回手，很想揍他一顿，但深知打不过，心里就好气。
不过他确实救了我两次，娘亲说过，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就是报恩么，好，我忍！
我坐起身来，用两只手握住他的那根手指头，面上着实一派深情可怜状，凄凄道：“尊主，您老泽被万物，救了我两次，我无以为报，只好……”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尊主”，既是报恩，便要报得地道些。
“打住，你可别跟本尊说以身相许！”他突然打断我的话，而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我一番，摇着斗笠叹息道。
“我说了我要‘以身相许’么！”
“这不就是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有些发疼。
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咬死他，然后就鬼使神差地把他的手指咬进了嘴里。
“嘶……”
痛呼声响起，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一圈人树也呆住了，蒼月的手指抖了一下也僵住了。
我慌忙松开嘴，只见他的手指前端已经有了一串深深的牙印。
他快速缩回手，身后已经有人递了一方丝绢过来。
他接过后细细地擦着沾满我口水的手指，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那方丝绢方方正正地叠起来，在一众人狗呆的目光下，揣进了怀里。
真是个无赖！我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自知理亏，把脑袋藏进了被子里，闷闷道：“蒼月，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把我扯出来，晃着被我咬过的指头，叹息道：“这牙齿印也太不整齐了，是还没换完牙吗？这么丑，以后嫁不出去，可不得把本尊吃穷啊！”
我狠狠瞪着他，既如此嫌弃我，为何还要救我！
这时一个左眼尾有泪痣的姑娘袅袅上前，划拉着算盘，开口道：“尊主，目前整个猗月宫欠星璃派两万三千两，欠云华阁六万七千两，欠阎魔殿十万八千两，再加上您多年在香满楼、花间阁等赊的账二十万五千两，目前外债共四十万三千两，都穷的揭不开锅了。”
说完，她用袖子遮着脸，肩膀抖动，似乎在抽泣，其他姑娘见此，也都掩面哭泣起来。
我连着叹了几口气，想来这盘踞整座山脉的殿阁楼宇也不过是空架子罢了，内里早就破败不堪了。
等我好了还是想早些下山吧，省得给人家添乱，把人家吃穷。
蒼月隔着斗笠看了一众姑娘片刻，然后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这笑真是莫名其妙，蒼月又发的哪门子疯！
稍后，也不知他从哪儿拿出了两个算盘，横着拼在一起，不慌不忙地说道：“猗月宫名下财物：有珍宝六万五千件，名字画两万三千幅，江湖秘药一万九千种，黄金十万箱，白银二十万箱，银票一百万张，商铺两万六千家，地皮三万块，另有……折合成银两共……”
我已经彻底傻了，脑子里“啪嗒啪嗒”地响，眼看着两个算盘都没算过来，旁人又拿过来一个。
慢慢地，一众姑娘拿开衣袖，我一一看去，哪儿有半点泪痕，一个个的憋笑憋得脸都胀红了。
至此，我总算明白她们这是合伙演了一出戏，而我，竟然还想着下山卖艺赚钱。
我真是个傻瓜！
她们终是不再忍耐，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的。
我默默地转身，面朝里躺着，不想理这群钱袋子。
片刻后，蒼月长吁一口气，看来是算完了。
他趴在我的被子上，颇失落地说道：“果然是揭不开锅了，比去年少了整整两成啊！”
我一个翻身，抄起枕头就朝他的脑袋上拍下。
这是在向我赤裸裸地炫耀，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往后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笑着跟我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准备怎么报答本尊？”
我现在一肚子气，哪里还记得方才想说什么，只背对着他不作声。
他又自顾自地说道：“你这么穷，让你给钱显得本尊太不道义；劫色吧，你又实在缺，还不如劫本尊自个儿；收你做个丫鬟么，队伍都排到月猗宫大门外了，着实不缺。这可如何是好？”
我不怒反笑，接下他的话说道：“既然我这么没用，不如把我打发走，也不用吃穷你了。”
“对了，本尊想起来了，本尊还缺个暖床的，就你了！”
他压根儿没听我在说什么！
暖床？暖你个大头鬼啊！我直接发狠向他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