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笑……
脸上流着黏黏的涎水,略有腥臭,姬辰虚弱的看着不远处正扒拉一颗圆果实的小兽,已经醒来许久了,可是只能无力的看着前方,连眼珠子都不想挪动。
姬辰记得,自己身上的火毒开始焚蚀肌骨,想着寻找僻静之地躲藏,期望渡过危险期,没成想攀至高空,意识昏迷,凌空栽落下来,直到被眼前小兽一口一口的舔醒。
好笑的是小兽不惧外人,自己都睁开眼了,它仍对着自己鼻子,脸颊和额头狂舔,却也不咬一口,后来更是与自己大眼对小眼好一阵后,似是终于觉得自己难闻又难吃,呲溜到远处找果实去了。
瞥见自己的右臂连着小半肩膀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在火毒的焚蚀暂停了下来,真得感谢父亲施加于身的禁咒,可以与火毒对抗一时。
这里真是一个好所在,打量之下,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广阔的花甸之上,姹紫嫣红下,清风徐徐,花香阵阵,让姬辰生出一种大难之后的安适之感。
渐渐恢复了些力气,姬辰一点一点的挪站起来,决定出发去寻找岚儿,又不禁想到,妖树创造的规则里,应是利用了空间之力,与九冥空间互相织连,才能达到无尽的效果,而规则破碎后,岚儿也不知会在那里出现。
砸吧一下嘴唇,姬辰忽然有了饥渴的感觉,苦笑一下,意识到自己灵力耗尽,妖魂寂灭,身体趋于本源状态。要知道,身而为妖,修炼可以提升妖体的界力,可以淡化一切需求,但妖本体只是平凡生灵,生存才是其最真实的本能,当身体修炼因某种原因至于静止且妖魂暂时处于寂灭境,他们的妖体就会产生对于生存本能的需要,需要饮食与休息。
走到小兽身边,姬辰一下子抢过它脚下的黑果,塞进了嘴里,引得小兽咕噜直叫,扑上来想要干架。
哪知一口咬下,浓苦味道呛得姬辰直皱眉,连吐带呕,才减轻了嘴里的味道,一时间更想要喝水了,对着脚下的兽崽子骂道:“小东西,好大胆,竟拿这样的东西给本少主吃,快快告诉我哪有水源,饶你不死!”又道:“怪了!你刚才趴在那儿吃了好几个,怎么那么津津有味地?”
小兽胡乱闹乎一会儿,没奈何得了,就转身跑开,很快不见了踪影。姬辰不再管它,选择花甸越来越密集的方向走去,想着也许能够找到水源。
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可每等走过后一会儿,被踩下去的花朵会重新直起,与先前毫无二致,一点污秽都未留下。
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花开不尽,奇香醉人却不浓郁,跟着小兽走了大半时辰,来到了一处湖泊前,湖面颇大,呈不规则形状,边角绕着一处高坡隐去,那边或许另有天地。一颗枯树临湖而立,在盛开着紫色细蕊的花甸中甚是显眼。
姬辰蹲下,掬起水来饮了数口,并着意用水清洗了一下身上过于污秽之处,希望见到岚儿时不是这么狼狈,偶然瞧见清澈的湖底似有鱼群有过,左手对着下方伸出,半晌之后,连湖面都没有波动一下,叹道:“竟如此没用了?一条鱼都吸不上来!”
突然,一道惊喜之极的声音传到耳边:“少主!”姬辰浑身一震,赶忙四顾,却并没有见到岚儿的身影。
正疑惑间,原本平静的湖面骤时升起一汪水团,姬辰循声望去,一张由水组成的人面带着水团从湖面扶起,待到有一人高时,水团塑形,赫然幻成岚儿模样,身姿绝妙,不差毫厘,犹如一座水晶精雕而成的岚儿塑像,凌凌站于浪波之上。
姬辰大吃一惊:“岚儿,这是什么?你在哪里?可有受伤?”
水做的岚儿根本没有回答,急问:“少主,你的右臂,怎么?”后又恍然,踏水上前两步,惊道:“火毒已经发作了?”
姬辰其实很是哦虚弱,但也强笑道:“我无事,你在哪儿?这是千幻术吗?我怎么从未见过?”
岚儿水做的眼睛里泪意盈盈,水珠顺着面颊流下来,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在哪?醒来之后少主和小嫣他们都不见了,我好是焦急,这才施法搜寻,没想到第一个找到了少主,真是太好了!”
激动过后,回答道:“闭关期间,千幻突破瓶颈,已达千意境,发动之后,千里之内,凡是有水的地方都能成为我的眼睛,这才能找到少主?可做不到更远了,没有找到小嫣他们。”
姬辰可不关心别人,只问道:“能说出大体方位吗?我过去找你。”
岚儿摇头,道:“不,有千意术,我能很快到达少主身边,少主好好休息,我准备一下。”说完水形岚儿崩成水雨,哗哗落进湖中。
……
此时的岚儿,正盘腿打坐于一处广阔的河面之上,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同样各坐着一位由岚儿幻化出来的本体分身,只不过面朝四个方向,手里结着不同的印。
中间的岚儿睁开眼,起身,左袖轻挥,四个分身塌落,细碎的冰块纷纷沉入水底。
望着很远处一座几乎看不见了的巨大瀑布,知道自己就是从那里落下,漂流至此,只不知为何从那处处诡谲的树腹之中来到此处,这里又是哪里?
红唇一抿,血线溢出嘴角,滴滴滑落水中,岚儿用袖子擦拭掉,心道:这次用得重了,只怕少主知道,又该皱眉头了,但好在找到了少主,而少主的火毒肆掠,若用那术,只希望少主不要太生气才好。
吸了一口气,岚儿双手手印极速变幻,脚底破开河面,身形缓慢没入河水之中,直至水流平静,鳞波徐徐,一如先前。
……
姬辰都来不及阻止,水形岚儿就崩散消失,觉得她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还没得到命令即行动,学会擅作主张了。
生气的拍了两下湖面,中间的湖面再次涌动,水层分开,一个身影跃然而出,正是一袭白裙,妙若天华的岚儿。
姬辰大喜,不自觉的步入湖中,脚底立时下陷。
岚儿眼疾,手指一动,少主左脚浮起,且凡踏足之处,皆凝冰成实,让少主可以安然接近。
姬辰再不顾及,左手一把将岚儿拥入怀中,声音带颤地道:“你没事,真好!真好……”
岚儿笑意浮现,泪眼微红,轻声道:“少主,我无事,我无事……”软语安慰,待姬辰颤抖停止,随后挣开怀抱,退后半步,看着少主右边空档位置,道:“疼吗?”
姬辰再见岚儿,担忧尽去,欢乐无限,随意道:“不疼了,已经不疼了!”因为极致疼痛后,全身都麻木了。
岚儿显然不信,用手指在姬辰心口下位置的衣服上一划,露出的果然是前后贯穿的空洞,肌骨消失不见,是火斑蚀体的结果。
竟然严重如斯,岚儿心中大恸,听见姬辰说:“好了!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正好你在,帮我结千劫咒,封印我的妖灵与妖识,度过火毒发作时间再说吧!”这是姬辰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等于硬与火毒相钪,看到底是火毒厉害还是自己的不死妖身厉害。
“不!”岚儿声音清亮但态度坚决的反对道。这着实让姬辰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听岚儿继续道:“我有办法,”梗咽一下,道:“对不起,少主。”
“嗯?”姬辰露出疑惑,想问是什么办法,又为何道歉,却见岚儿双眼有如莲花绽放,姬辰还未意识到什么,双眼即沉重的闭了过去。
岚儿扶着少主在湖面上坐下,伸出食指在姬辰眉心轻点。姬辰的眉心骤然出现了一个小洞,由内而外发出赤红的光芒。
岚儿依样盘膝而坐,嘟唇对着姬辰眉心轻吹,一股白色冷气从岚儿口中喷出,顺着姬辰眉心伤口贯入。姬辰周身逐渐腾起白色的寒气,一朵冰形雪莲由伤口处盛开,将其稍稍撑大。
一根至白粗丝从岚儿口中射出,扎进姬辰被撑开的伤口之中,然后左手术印结出,湖面水势乍起,呈一朵巨大的莲华形状将两人包裹其中。
岚儿闭上眼睛,贝齿闭合,咬住白丝,令姬辰身子一震,火斑猛亮,瞬间燃尽姬辰衣饰,原本的寒气适时聚结,化成不透明的冰衣穿上。
点点滴滴,液体一样的炽金流体开始从姬辰上脱口流出,沿着丝线进入岚儿口中。当第一滴炽金滴液流入时,岚儿面上痛苦之色立现,微咳一声,红色液滴冲出牙关,喷洒而落。
岚儿勉力镇定,轻轻一吸,线上滴液流动速度加快,岚儿面色愈沉,但也没在出现咳血的现象。
……
时间缓慢流逝,可以显见,姬辰身上的火斑颜色越来越淡。而那根白丝已经完全变成了炽金颜色,高温直接扭曲了空气。岚儿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是火迹点点,偶有岩浆一般的火线痕迹蜿蜒其上,颇具狰狞骇人之像。
当姬辰眉心的冰莲崩然炸碎,岚儿立刻睁开眼睛,炽金丝线瞬时抽离,一闪而过地飞回岚儿口中,刚要施法隐去身上痕迹,一口鲜血喷出,抬起的手就这么吹了下去,叹道:“居然比君主预估的还要厉害!”身体微晃,向旁边倒去。
姬辰猛然清醒,身体比思考更快地伸出手抱住岚儿,一见岚儿身上斑斑痕迹,顿时懵然,随即一股滔天怒火燃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身上没有了原先的火灼之痛,火毒全部转移到了岚儿身上。
“你怎么做到的?是父亲还是小舅?”姬辰简直到了压抑的极限,吐字之间都极艰难。
岚儿轻轻摇头,虚弱笑道:“无事!我只是……”
“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愤怒似要破体而出:“这是少主的命令!”
岚儿红唇紧抿,见姬辰双目明火地直盯着自己,只好轻声道:“闭关前,君主见过我,说他终于寻得一方禁术,可令少主在火毒发作时,为少主分忧,我……”
姬辰咬牙切齿,大怒道:“你谎称是千幻术遭遇瓶颈,其实是为了修习禁术?”
岚儿点头,突然又开始咳血,每咳一下,姬辰的身子都震颤一下,抱着她的手都收紧一分。
待到停歇,岚儿笑道:“少主莫生气,君主是为你好,引出火毒用的吕阳丝,是君主耗费千年时间方能寻得材料,并炼制而成,我不过是花了十年去使用它而已。”
姬辰冷笑一声,道:“不生气?我怎么能不生气?现在你怎么办……你怎么办……你身上的火毒该怎么办?”悲切高吼,第一次带着痛悔的哭音。
岚儿伸手握住他的,轻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君主并没有害我,这火毒在我身上与少主身上是不同的。”
仿佛希望之光射进心间,姬辰急问:“有何不同?”
岚儿解释道:“君主说,若火毒在少主身上发作,少主每做反抗……都会勾引火毒源头释放更纯粹的火意,所以几乎难以抵挡……而我身上并没有少主眼中的净火……即没有火毒的源头,所以是有可能将火毒消化掉的……这样少主就没有危险了!
而我除了修习吕阳丝外,当然也修习了容纳火毒的方法……这才是君主传给我的完整禁术,只需要它在我体内待上一段不长的时间,会被灵气消化掉的。”
“放……”粗鲁的话终究对岚儿说不出,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如此做,懂吗?你看看你,连头发都快烧没了,看你这个样子,我只比火毒发作更痛千万倍,好吗?”眼睛越说越红,好像是证明一样,姬辰话音未落,口中鲜血狂喷出去,身上伤口全数崩裂。
岚儿情绪被牵动,也大咳起来,直接低哭道:“少主不说过依我吗?那我想让你不要动怒,不要怨恨君主!”
姬辰瞪着她,只问:“废话少说,有办法立刻消化火毒吗?”
岚儿做起来,摇头,安慰道:“等我恢复了可以试试。”
姬辰用尽力气方才平静下来,道:“把那什么吕阳丝给我,我要毁掉它,这种事,一次我都不能容忍,必会找父亲讨个说法,也绝对不能有下一次。”
“叫出来可以,可是我已经与其血脉相融,如果把它抽离,对我有大害,少主还要吗?”岚儿居然有些调皮的问道。
姬辰一噎,知道她的话多半是假的,但实在不敢冒险,怒道:“你铁定是骗我,你还能走吗?”
岚儿轻笑,知道这茬已经揭过去了,说道:“我刚才为少主度了灵气,少主应该恢复了一些,我身上的火迹只是火毒外溢而出,并不严重的。”
姬辰撤去冰衣,幻出新衣穿上,扶着岚儿起身,回到湖岸花甸之上。岚儿道:“我们出发去找小嫣他们吧!”
姬辰断然拒绝:“先休息,等你恢复了再说!”不待岚儿开口,抢道:“就这么定了,这是少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