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爽的清风吹在我脸颊上，原本有些滚烫的脸立刻清冷了不少。重华殿的方向依旧一片灯火通明，今夜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夜晚。皇上驾到，齐国上下上到齐王下到大臣，个个都侍奉在那里，只是可惜，我没有机会问一问连澈，他究竟为何而来。
“灵鸢，你说，太后的人几日就会到了。”我低垂着眼睑讽笑问道。
一旁的灵鸢思索片刻，而后认真回答道：“不出三日。”
是啊，灵鸢很了解姑母，皇上出走，他的外出线索姑母一定是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不出三日，定会找到齐国，只是，希望到时不要给齐国安上一个窝藏圣上的罪名才好。
忽的，心里开始隐隐慌乱起来，我抚上胸口处，躁动难安。
“娘娘，皇上来了。”
我回头，却见一身白衣的连澈，面带微笑向我走来。灵鸢远远的走至一旁，皎洁月光下，我与他对立而视，依旧像是许多年前的某些夜晚，我会趴在他肩膀上胡乱做梦，只是此时此刻，物是人非，我不再是当初的楚绡，他也不再是当初温润的太子。
连澈的笑带着时光的苍白，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眼中点点晶亮让我害怕面对，这样沉默的气氛，尴尬又疏离。
我欠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连澈苦涩一笑。“阿绡，你又何必如此，你明知朕从不会让你这般行礼。”
“皇上，如今形势不一样，阿绡若是不如此，会被人落下口舌的。”
我淡淡回答，眼神有意无意瞥向远处树叶的阴影下。不知是不是直觉，我总觉得似是有人在看着我们一般。
“阿绡，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要诚实的回答朕，嫁到这里，你可幸福？”连澈的双眸泛着薄薄的水汽，我不懂那里面的柔情是为什么，至少我和他，是不曾有从前的。
我后退一步，看向漆黑的夜空。今夜星子很多，看来明日是好天气呢。
“你在逃避。”连澈不假思索的开口。
我对着天空，淡然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回答。”
幸福吗，又该如何回答。若说每日里我单只看着连潇便是幸福那是假的，我与他之间的猜忌已经多到连自己都看不清的地步，还有那群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的群臣，以及代太后时时的刁难，若说这是幸福，恐怕谁都不会相信，只是，我却并不排斥这种生活，甚至乐在其中。
敛了敛心神，我笑着转头。我想此刻我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很虚假的，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笑的这般疲累。
“不幸福又如何，当初我出宫墙之时，姑母便下旨要我永世不得进京半步，如今，来问这些，又有何意。”
我知这样说话会伤他，毕竟这些与他全然无关。连澈也是个可怜人，长年在姑母的影响下做着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只是此时来问这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连澈目光微动，发丝飞扬在空中，他比连潇更加柔美，只是性格却是如此想象。
“阿绡，朕只希望，你至少要比朕幸福些。”
我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出的话，我这是怎么了，明知不是他的错，却在字里行间带着对他的质问，明明，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我缓缓低下头去。“对不起……”
连澈是在何时走的我不知道。凤藻宫今晚只内殿一枝残烛，昏暗的烛光下，灵鸢伴在我身边许久。我紧握着身下被褥，指甲隔着蚕丝嵌入掌心间。天色已晚，连潇今夜，大概是不会来了。
“娘娘，早些安歇吧。”灵鸢试图让我休息，我却摇摇头。
“他从不曾这样，从前纵然不来也会差人通报一声，今日为何如此反常。”我低声呢喃。自从我与他相互许下承诺之后，他便从不曾在别的地方留宿，他总说，他喜欢在清晨第一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我熟睡的容颜。
“灵鸢，你去重华殿看看，许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也不一定。”我恍惚推了灵鸢一把，灵鸢一动不动。
“娘娘，殿下一向是个严谨分寸的人，断然不会醉酒。”
我一怔，“灵鸢，你想说什么。”
灵鸢目光慢慢聚焦在我身上，轻叹了口气。“娘娘，奴婢听闻，宴席很早就结束了，殿下……去了沁安殿章美人那里。”
心里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塌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袭着整个心脏。连潇后宫的女子虽然不多，却也有十几个，要他独宠我一人本就不可能，只是为何，我心里竟有种背叛的滋味。就好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却没有人告诉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我慢慢起身，伴着月光倾斜而来的方向一步步向外走去。
灵鸢担忧的跟在我身后，手中烛火在冷风吹拂下瞬间熄灭。
此刻，我的丈夫，怀中抱的，是其他女子。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