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拿了公筷,夹起片得极薄的牛肉放进红油汤底里,烫熟后夹了出来放进料碟,换了一双筷子将牛肉裹上蘸料后放进嘴里。
牛肉鲜嫩,吸饱了汤汁又裹足蘸料,咬断筋络时舌尖炸开的全是满足,除了昨今两天林嘉言送来的便当,江郁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舒心,撑着脸颊微微眯起眼睛来,像只慵懒的猫。
蔺承见她高兴,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近几年身体不太好,医生叮嘱他饮食要清淡忌口,没碰红汤那半边,只在骨汤里涮着青菜。
他试探着和江郁搭话:“小郁你在学校还好吧?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学习跟得上吗?”
21班声名在外,江郁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又是空降生,他担心江郁融入不进集体,会受到排挤。
江郁觉得这些问话有些耳熟,她想起源夕暻,蔺承这个年纪的人说话唠叨也就算了,源夕暻怎么也能这样,她挺替他未来的小孩担心的。
她在翻滚的汤底里捞茼蒿,慢腾腾回答他的问题:“还好。同学都很好相处。在适应。”
“是吗?那就好。”蔺承还想找话题,“……我记得你们学校是要求报社团的,你报了什么社团?”
“弓箭社。”
蔺承还是第一次听说外国语还有这么个社团。
“那也挺好。”他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笑笑,“我以为你会去音乐社。”
他知道江郁会拉大提琴,她回到蔺家的时候,背上就背着一个大提琴盒,让他想起学生时代的景惜,那时候她在入学典礼上拉了一曲《天鹅》,裙摆娓娓,光耀满座,惊艳了所有到场的新生。
江郁想了想,知道他是指大提琴,她轻轻笑了一声,牵动喉管微微颤动起来:“好久没练了,怕污人耳朵。”
她这么回,蔺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半晌才讪讪地答:“你妈妈那时候就喜欢大提琴……”
“嗯。”江郁的大提琴启蒙老师就是母亲。
面对她的冷淡,蔺承只能沉默下来。
江郁不接受他,他能够理解,毕竟十八年来他从未履行过作为父亲的责任,但他真的不知道当年景惜离开的时候已经怀了孕。
那时候她毫无理由地坚决要走,而他向来不懂得如何拒绝她,哪怕是她要离开。
但这种话又怎么能跟江郁说?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推卸责任,景惜离开后至死都是独身,而他却早已经再婚,外人眼里,夫妻和睦,子女双全。
这顿饭他食不知味,江郁却不知道他心中复杂思绪,吃完之后拿出手机来要扫码付款,被蔺承拦了下来。
她也没争,趁蔺承在结账,先下了楼,在旁边还在营业的小笼蒸包店里打包了盒蟹粉小笼。
见蔺承把车开了过来,她敲了敲车窗示意他摇下来,把手里装着纸盒的塑料袋递给他。
夜色深沉,老街亮起了灯,昏黄光影衬她散漫眉目,似一副斑驳褪色的美人像:“吃不了辣就别吃,没必要陪我来。”
说完她也不管蔺承什么反应,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隔着塑料袋,纸盒上微微有油脂透出来,摸起来还是温热的,和刚才的鸳鸯锅一样,这孩子看起来冷,心却细,肯定是注意到了他刚才没怎么动筷子。
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影,眼中浮现出暖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