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德最近很烦躁。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被一群小虫子难倒。
对杀人虫标本的解剖与分析耗费了他半个月的时间，虽说这半个月他主要的工作都是在修复高塔，但是对于卡洛德而言，花了时间与精力却得不到结果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不论肢解多少具虫尸都无法让他自己说服自己这种生物是来自梦魇世界的不详造物。
“所以这么恶趣味的名字到底是谁起的。”终于在一次实验无果之后，卡洛德难得地吐槽起命名者，同时将炼金台上的碎块和组织液一并焚烧干净。
“不能这么讲，毕竟这些小东西还是蛮可爱的。”修斯特喝着一杯淡黄色的液体，手中仍然拿着一周前读着的书刊。“导师，那是用这种虫子酿出来的酒？”卡洛德发自内心地感到反胃，“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去尝这种东西啊。”
“不是用虫子酿出来的酒，原材料只是类似于蜂蜜的组织液。”修斯特不满地挥手打断了卡洛德的询问。
都差不多嘛，卡洛德心里补充了一句。
“嘛，至于你问起来的命名者。”导师抿了一口颜色古怪的酒液，像是在回味其中的甘甜，“当然是全知者了。”“没救了。”卡洛德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明亮的魔法长明灯，“就命名这一方面，三塔没救了。”
“诶，说起来，全知者似乎就是你回三塔要见的人啊。”修斯特将手中的书刊随意扔在了洁白的实验桌上，“不过七十年前三塔好像成立了什么“三环之理”议会，你可能要先通过他们的审核才能见到阿库莱恩大人。”
“啊，该死的官僚制度，阿库莱恩大师不是最讨厌这种浪费时间和资源的制度了吗？”卡洛德接过修斯特递给他的“特制饮料”，却并没有急着喝，反倒是开始和修斯特闲聊起来，“难道阿库莱恩大师也不免俗世的纷扰，为了做出妥协而同意“三环之理”的创建吗？”
“差不太多，毕竟三塔本身就夹在旁边四个帝国之间，那群天天想着战争的家伙可不会管我们到底是不是中立势力，三塔要么对四个帝国做出妥协，要么就得忍受他们的骚扰和纷争。”
“作为一个以追寻智慧作为永恒目标的法师组织，阿库莱恩大师肯定不愿意法师圣地的学术氛围会被这种俗世的东西影响，所以他与四国签订了一个合约，大体上是四个帝国会派出法师监管三塔会不会有干涉四国内政的行为，而三塔将会在某个国家发动战争时作为仲裁者和中间人制止较大规模的动乱。”
“不止吧？”卡洛德冷笑着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蜜酒，“四个帝国都想借三塔的力量战胜他国，但又都惧怕有某个帝国先他们一步取得三塔的帮助。”
修斯特抿了抿嘴。
“对了，卡洛德，你不是要见全知者吗？下周三塔会举行一场宴会以表现三塔对四国相互制衡这一局势的支持。”修斯特扯开了话题，“我想全知者会参与这场宴会。”
“一个机会啊。”卡洛德点了点头，“我会慎重考虑的。”
即使是不参与世俗纷争多年的修斯特也明白，卡洛德的身份是不允许他本人随意站队的，于是他没有说话。
“我们继续吧，导师？”卡洛德起身从标本橱中拎出一个装有杀人虫的罐子。
“嗯。”修斯特敲击桌面，重新激活了炼金台上的复杂法阵。
“诶诶，司来奇，最近你怎么不去教室了？”学徒宿舍里，一个微胖的男孩捅了捅瘦削的小学徒，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语气问道。“我在修斯特导师的高塔里学习。”司来奇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我找到了一个新导师，他……他与修斯特导师有些关系，暂时住在修斯特导师的高塔里，所以我只能去找那位先生。”
“哦~”胖男孩故意拉长了音调，“原来是被两位导师重点关照了啊，难怪最近都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是啊是啊，司来奇，怎么能这么过分呢，被导师发现了才能就忘记了我们几个？”上铺正在翻阅着笔记的高个子学徒将头转下来凑起了热闹。
司来奇皱了皱眉。
好酸。
他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氛围。
“活见鬼，要是能让我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让我去哪我都愿意。”他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地想到。
然后……房门就被一个年轻法师踹了开来。
“司来奇，给我死过来——”
是导师的声音，司来奇抽起靠在墙边的法杖，没有抬头，站在卡洛德的面前。
“司来奇。”卡洛德的声音有些淡漠，让看好戏的两个小学徒心里微微一颤。“司来奇惹火了这位大师？”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黑白分明地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微光。
卡洛德的眼角抽了一下。
“司来奇，你确定没有动过炼金台上那些法阵原来的数字吗？”
“没有，导师。事实上，我并没有被许可进入炼金实验室。”司来奇语气谦卑。
“不，不是炼金实验室的法阵。”卡洛德来回走动着，微微挠了挠头，“之前，很早之前——”
“修斯特导师让你整理笔记的时候，那边那个炼金台上的数据，你确定从来没有动过吗？”
“没有，导师。但是我想堆砌在炼金台上的文稿对于法阵没有任何影响。”
“好的，司来奇。”卡洛德转头往门外走，“二十分钟之内，我要在高塔看到你。”他走出高塔时太急，甚至没拿法杖，司来奇看着自己的导师展开虚幻的六片膜翼，飞回了修斯特的高塔。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室友，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室友了。
三小时前。
卡洛德和修斯特注视着炼金法阵测量出的数据，觉得正在注视“荒谬”本身。
“这不可能。”
“魔力怎么可能会有重量。”
“不，不是魔力本身具有重量，而是沾染了梦魇气息的生物变重了。”
“梦魇气息是物质以外的一切集合，它不该以任何形式被主物质界的观测法阵检测到。”
“可它就是被只测定物质重量的炼金阵测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卡洛德只是心血来潮地使用魔力激活了杀人虫标本上残留着的梦魇力量，却没想到这一举动使得这具尸体的重量瞬间增加了一点。
“梦魇”本身具备重量？
开什么玩笑？
那只是一种气息，用肉眼来看不过是一阵雾气，它不应该被任何测定主物质界数据的法阵测量到，因为“梦魇”本就不属于这一侧。
“梦魇”存在于妖精位面，那是与主物质界紧紧依附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梦魇对于主物质界的侵蚀加深了？”修斯特不确定地问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梦魇对于主物质界的数据产生了干扰。”“会不会是司来奇在帮您整理笔记的时候不小心触碰了法阵？”卡洛德实在不愿意相信修斯特的假设。
如果，如果妖精世界正在不断侵蚀主物质界，那他可能就永远无法找回自己曾经拥有的序列魔法了。
因为随着侵蚀的加剧，梦境会逐渐成为现实，要是卡洛德没能在梦境成为现实之前击碎梦境，那他就将永久地失去那些知识。
“开什么玩笑？”
传奇魔法始终只是替代品，没有序列魔法撑腰的卡洛德永远都只是一个“会很多传奇魔法的战争法师”。
“我去找司来奇。”卡洛德一脚在墙壁上开了个洞，跃下了高塔。
“啊啊，看来下次要在每一层都装一个窗户了。”修斯特朝洞外看向弹出膜翼飞行的卡洛德，重新翻开了书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