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陈文宇此刻正两眼发呆的躺在宿舍床上,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般。昨天下午派出所又找到他,告诉他徐宁远的病情和治疗所需的费用,他一听到要将近百万元的治疗费,当时就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进门就倒在了床上,不吃不喝的整整睡了一天,满脑子想的是怎么会赔这么多钱呢?就是把自己卖上十次,也不值这些钱呀。
他所在的汽车修理厂,是一个规模不算很大但口碑相对较好的私营企业,陈文宇在修理厂做钣金工,因为技术很好又能吃苦,做出的活儿顾客也很满意,所以,老板孙大胖对他有些另眼看待,开的工资也比其他人高一些,他每月能领到6000元的工资,这在他们小县城里,也是蛮不错的收入了,可他的不良嗜好很多,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每月所挣到的银子,除了抽烟、喝酒之外,基本上都打麻将输掉了。就因为他这种游戏人生、对生活极度放纵的态度,所以三十好几了,至今还没有成家,每天出来进去,除了那只狗陪伴他,很少有人注意他。
他的老家在陕西一个偏僻的农村里,因为父母都过世了,现在基本上和家乡也没有任何往来了。老家只有一个哥哥了,但哥哥家的生活境况也不是很好,更何况嫂子也不待见他,所以,他在21岁那年就独自来到这里闯世界,凭着他能吃苦,打工闯荡了几年,学会了汽车钣金这门手艺,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的。陈文宇并不笨,脑子很灵光,一般只要他用心想学、想做的东西,他一定能学会并制做出来,但这种聪明是那种老实巴交的聪明,在人际交往和其他方面,他却是显得呆头呆脑的,一副蠢笨的样子。
他在床上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能了结这件事情,可越想脑子越乱,此刻的他是坐卧不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近似发疯的状态。他突然想到老板孙大胖,想着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和老板孙大胖商量一下,看看修理厂能不能帮他些忙。
于是他赶紧起身来到孙大胖的办公室,胆怯的敲了敲门进去了,吞吞吐吐、略带哭腔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孙大胖讲了一遍,孙大胖瞥了他一眼道:“这个忙我帮不了,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行你到里面呆上几年,反正没钱,他们总不能要你的命吧”?还没等陈文宇回答,孙大胖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他心里想着:“这陈文宇是他修理厂的工人,狗又养在他的厂子里,他虽说没钱赔,自己的修理厂会不会因此负连带责任呢”,想到这里,孙大胖赶紧起身,把陈文宇按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说兄弟呀,咱们修理厂规定不能养狗、养猫的,你怎么会养狗呢”?说完,斜着眼睛看着陈文宇,看他怎么回答,“我也忘了这狗我是怎么收养的了,只是每次吃饭时,我给它喂食,慢慢的他就和我在一起了”,陈文宇回答道,孙大胖看着他一脸茫然而又无辜的样子,继续说道:“这条狗你从来没养过,是它自己到吃饭的点儿就来找你了,对吧”?陈文宇道:“不是,就是我养的,我养了几个月了,你们都知道的”,孙大胖看着他不开窍的样子立刻大骂道:“你是猪呀?榆木疙瘩不开窍,那本来就是条野狗,是你看到它可怜,出于同情心有时喂它些东西吃,所以你走到哪里,它会跟到哪里,我们这里从来没养过狗的,你没养过狗,你负什么责任?蠢猪,明白了么”?
陈文宇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是的,是条野狗,不是我养的”,可又一想,肖健梅事件,他承认是他养的狗,并且把医疗费都给人家垫付了,只是还没做最后了结,这派出所都做过笔录的,现在不承认狗是自己养的,人家会相信吗?他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了孙大胖,孙大胖摇晃着脑袋骂道:“你真他妈的是头猪,没见过你这样的,想着办法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就对陈文宇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得想想怎么办”,陈文宇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回来”孙大胖对着陈文宇的背影喊了一声,又说道:“你现在去把大伙儿都喊来,一个都不能少,我有话要说”,陈文宇答应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修理厂的工人师傅们全部来到孙大胖办公室门前,孙大胖对着大伙把陈文宇的事情简单的通报了一下,继续说道:“陈师傅人很老实,也和大家相处好几年了,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需要我们拉他一把,更何况,这狗不是他养的,我们修理厂也规定不允许养狗的,他是被这突发的事情搞迷糊了,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所以,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不管谁问,一口咬定这狗是条野狗,只是有时候跑到我们这里,我们喂它些吃的而已,如果谁说走嘴了,我让他立刻滚蛋,听明白了”?一开始,大家以为老板动员大伙儿为陈文宇捐款呢,满脸的不情愿,现在才明白,老板是要统一口径,心里放松了下来,大家心想,只要不捐款,干什么都行,于是齐声答应着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