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脸怒气的石原海和一脸正气的石槿柔,大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小柔,不要说那么绝情的话,如眉的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一定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待,你看如何?”
石槿柔当然相信大太太会“查明此事”,因为,“此事”本来就是大太太所为,还用得着查吗?
“大太太,我是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不过与如眉无关,只与我母亲的嫁妆有关,这三千两,我先收下了。”石槿柔的语气有些嘲讽。
大太太赶紧顺着台阶下,她拿起桌上的银票递给了石槿柔,她可不想和石槿柔在如眉的事上纠缠不清。
“喏,你点清楚,不要赖账就好!”
石槿柔也不客气,直接接过银票,对大太太的一句“不要赖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一张张认真地数起了银票。
其实,石槿柔是第一次见到银票这种东西,“认真”只是装模作样,余光一直看着大太太,她怕银票也是假的。大太太这种人,可是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
看着大太太那肉疼的表情,再看看父亲石原海那面沉似水的样子,加之这些银票面额不等,很像是临时凑起来的,石槿柔就知道这些银票八成是真的了。
数好之后,石槿柔将银票收在了怀里,看着大太太,面带微笑着地说道:“大太太,还差一万二千两,明天是最后一天,您千万别误了时辰啊!一万五千两齐了,我自会将帐册交给你。”
大太太强压着怒气,说道:“小柔,府里现在有些艰难,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你们父女俩花销几年了,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到底还是亲戚,差不多就行了,你说呢?”
石槿柔紧紧地盯着大太太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太太,听说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想必肯定听说过人无信不立这句话吧?之前说好的数,我怎么能背信呢?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大太太一听,这个气啊,好像是自己提出要给她一万五千两似的,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这个死丫头勉强答应的一般!
还没等大太太想出反驳的话,石槿柔又道:“还有就是,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帐册不在府里,深更半夜的,你让我怎么去拿帐册?”
大太太一听,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接口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告诉我地方,我派人去取就是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大太太,你是不是有选择性耳聋的毛病啊?我刚说了,还差一万二千两,您没听到吗?”
大太太实在压不住火了,怒道:“小柔,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
“否则怎样?坏我名节?下毒谋杀?还是雇人行凶?”石槿柔句句直指要害。
大太太语塞,前两样她可都干过了,只可惜,都没成功。
看着大太太吃瘪的样子,石槿柔讽刺地一笑。只不过,她没想到,她随便举的例子,却给了大太太新的“灵感”,不久又为她和石原海制造了新的麻烦。
大太太走了之后,丁忠锁好院门,然后回到了屋子里,而小怜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石槿柔将银票给石原海和丁忠看了,都说没问题,她才放了心。
小怜见自家小姐拿到了这么多银子,而且还是大太太深更半夜亲自送过来的,心里暗暗佩服。
可是,通过如眉之死这件事,石原海加剧了自己内心的担忧,他对石槿柔说道:“小柔,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有这三千两银子,足够我们进京备选的开销了,不如,你明天把账册还了吧。”
石槿柔紧咬着嘴唇,蹙眉不语,而丁忠和小怜也在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石槿柔终于说道:“爹,我知道您在担心女儿的安危,今天如眉的事也给我提了醒,此事不宜再拖,时间越长对咱们越不利,不单是女儿,对您、对小怜和丁伯,也会带来危险。”
石原海和小怜均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丁忠似在沉思,没做任何表示。
石槿柔转头向丁忠问道:“丁伯,可有什么主张?”
丁忠摇摇头,并未直接回答石槿柔的问话,而是向着石原海说道:“今天的事,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大太太她们会……哎,老爷,如果这次小姐出了事,我丁忠真不知有何颜面再活在这世上……”
石原海打断丁忠的话,说道:“你不要如此自责,你虽自甘为奴,可我和柔儿的母亲并没把你视作下人,反倒在心目中将你视作兄长,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生分的话,我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求我们一家人能和睦、平安!”
石原海又望向小怜,补充道:“也包括小怜!”
石原海的坦诚和真情,让丁忠和小怜都倍感温暖和亲切,小怜的眼里竟有了泪光。
丁忠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不如这样,今晚我就去把那一万二千两银子拿来,明天一早我们大家就离开董府。”
“不行!”
石原海和石槿柔几乎同时否决了丁忠的提议,只是二人否决的原因不同罢了。
石原海是那种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谦谦君子,岂能允许丁忠去偷银子,这和去拿嫁妆单子和账册完全是两回事。
而石槿柔呢,她不想让丁忠涉险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拿回母亲的嫁妆,拿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去偷回来!
“如果我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做到了,那我可以昂头挺胸;但若靠偷鸡摸狗的手段,即便达到了目的,母亲不会欣慰,我也不会觉得光荣。”
想到这里,石槿柔说道:“爹、丁伯,你们放心,小柔一定会有办法的!”
石原海动情地说道:“小柔,爹相信你的能力和聪颖,可是爹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安危,你要有个什么闪失,爹将如何面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啊?”
石槿柔也是一阵心酸,她了解父亲的心情。
“母亲董韵的去世,一定给父亲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不然,父亲又怎肯半途而废,放弃科举?父亲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自己的生活,更为了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可如今,自己坚持着去做危险的事情,父亲又怎能不担忧?又怎能为了银子而不顾她的生死?如果自己一味固执坚持,父亲虽然能体谅,能宽容,可对父亲的内心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石槿柔决定让步,她看了看沙漏,说道:”爹,不如这样,现在时辰不早了。您再给小柔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明早我再无主意,那我就答应您,还了账册,我们一起离开董府,出发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