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老爷恨恨地想到:待你还了账册,再与你计较不迟!只要帐册没落到刘大人和白知府手里,你就难逃我手掌心!
董大老爷冷冷地问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石槿柔故意诺诺地、楚楚可怜地小声说道:“不多,只一万五千两。”
此话一出,石原海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董大老爷倒是比石原海镇定多了,一是他已从大太太口中事先知道了这个数字;二是董大老爷真正关心与害怕的是“盐引”,而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虽然数目不菲,但对董大老爷来说,并非是什么天文数字。只是眼下董大老爷手头所有的现银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两,刘大人那边的事还没有着落,这一万两他可不敢随便动。
董大老爷狠了狠心,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你且容我几日。不过,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儿,否则,哼!”
石槿柔听罢,又表现出如释重负,欣喜不已的样子,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大舅舅心善,知道体恤小柔父女,只要大舅舅真心帮我们,我肯定不会给大舅舅添麻烦的。”
好话谁不会说?大饼谁不会画?董大老爷嘴上说得痛快,但石槿柔并不认为这事就会这么算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见银子,帐册绝不放手!
虽然事情已经“谈妥”了,但董大老爷并没急着走,他十分犹豫地看着石槿柔,心里想着能不能再套套话,不打听出帐册的下落,他心里实在不踏实。
没想到这时院子里又响起了吵闹声,只听一个丫鬟哭着喊道:“我要见大老爷,大老爷!大老爷!”
石槿柔努力憋着笑,虽然自己不待见董大老爷,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董大老爷却绝对是这董府里的香饽饽。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来了两个“饥渴”之人。哎,不知道董大老爷会不会肾亏?
听到丫鬟的哭喊声,董大老爷气哼哼地走了出去,石原海和石槿柔也自然跟到了门外。
只见一个模样有些狼狈的丫鬟冲着董大老爷喊着:“大老爷,您快去看看吧,画姨娘,画姨娘……”
董大老爷现在是真的没心情应付府里的这些女人了,看着如画的贴身丫鬟,只随口问了句:“画姨娘怎么了?”
那丫鬟哭着回道:“画姨娘掉井里了。”
董大老爷吓了一跳:“好好儿的人怎么掉井里去了?救上来没有?现在人怎么样?”
那丫鬟没说话,只是放声大哭。
董大老爷气得一脚踹倒了那个丫鬟,大步流星地走了。
董大老爷走后,如画的贴身丫鬟连滚带爬也跟着走了,而如眉也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追随董大老爷而去。
小怜怔怔地站在院子里,一脸的茫然与无措。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刚才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来的董大老爷的吼声,让小怜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小怜担心石槿柔,虽然她现在真的有些崇拜自家小姐了,但董大老爷是这个府里至高无上的主子,自家小姐再聪明再果敢,也不过是寄居于此的一个孩子,又有什么能力与大老爷抗衡呢?
小怜更害怕董大老爷或者大太太会迁怒于她,别说毒打一顿,就是要了她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自己又无家人依靠,死了也是根本无人过问的。
石槿柔注意到了小怜落寞失神的样子,她不禁心中一紧,走过去,拉住小怜的手,轻声安慰道:“小怜,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这些天你紧随我左右就是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若是单独召唤你,你千万别去!时刻跟在我身边,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石槿柔握住小怜的手又紧了紧,清澈的目光中充满勇气,坚毅地点头说道:“相信我!”
石槿柔这一刻心中所想:就是拼了不要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也要保全小怜!
小怜由衷地感动与感激,她随着石槿柔重重地点了点头。
缓步走过来的石原海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小怜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
石槿柔看到父亲走过来,于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小怜的手。
石槿柔在心中提醒着自己:这一刻,无论我怎么害怕和无助,我都不能表现出来!小怜比我更无助,我是她唯一的依靠;而父亲更是担心我的安危,如果此时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坚持不住,心虚了、垮了,那父亲和小怜的处境必会更加艰难!石槿柔,你必须咬牙挺住!
小怜知道父女俩肯定会有话要说,她看了看天色,对石槿柔说道:“小姐,我去取晚饭了,时辰要过了。”
石槿柔点头答应,追加了一句:“再多要碗稀饭,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吃点儿软和的。”
石原海等小怜出了院子,特意走到门口,关上了院门,然后回身和石槿柔一同进了屋子,他特意没关屋门,这样,院子里的动静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石原海关切地问道:“小柔,你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爹,小柔没事,你放心吧。先不要管这些,咱还是说些正事吧。”
石原海点点头,他心中的确急于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他有些着急地问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石槿柔并没有立刻解答石原海的困惑,而是放低了声音问道:“丁伯呢?他在府里吗?”
石原海楞了一下,回答道:“他不在府里,过些日子咱们就要进京了,我让他去做些准备。怎么,这事和他相关吗?”
石槿柔继续追问道:“是父亲让他出府的,还是他自己要出府的?”
“是我吩咐的。”
石槿柔“哦”了一声,心中有些释怀。
对于丁忠,石槿柔的确没有把握,尽管以前她向父亲问过丁忠的来历,但父亲只说丁忠老实忠厚,而对丁忠以前的经历也是知之甚少。
现在石槿柔追问丁忠的动向,是因为前日,她趁如眉不在而小怜又去厨房之际,她偷偷跑到西竹园将“盐销账册”交给了丁忠保管,并与丁忠商量定了如何利用好账册。
其实石槿柔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首先,账册是丁忠偷来的,如果丁忠不想帮自己或者他有其他什么想法,那他大可不必将账册痛快地交给自己;其次,除了丁忠,石槿柔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可以帮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着父亲一脸焦急与困惑的表情,石槿柔不再问任何问题,言简意赅地说道:“账册是丁伯偷来的,也许他是有意这么做的,因为我只求他帮我找到我母亲和外祖母的嫁妆单子,并未让他去偷盐销账册。”
石原海刚想插话,石槿柔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只是这盐销账册的确大有文章,里面记录着知府白德才从董府收取的每一笔贿银,一笔笔都记得非常清楚,连时间、地点都写得非常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