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虽然走在最前面引路,但他依旧忍不住时而回头看一眼随在轿边的冉轶成。
段府的豪宅与武岳侯府又有不同。武岳侯府临水而居,段家则是依山而建。
段府,与其说是个豪宅,不如说是个城堡,红砖砌的院墙高大而厚实。
进入府内,石板路修葺得十分整齐,打扫得一尘不染。路两旁是各色花树,再往后则是镂空的白色雕花砖墙,砖墙上攀爬着藤蔓。墙后的院子里,人影晃动,张扬中透着一丝神秘。
府里几乎每个走廊、甬道的转角处都立着大理石的灯柱,虽然看着十分奢华,却少了些庄重之感,反倒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大约走了两刻多钟的时间,软轿进了一处写着“多福轩”的院落。
正堂门前站立着段府主人——段刚段老爷,在其旁边还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正是管家马怀,两人身后是一群丫鬟。
软轿落下,冉轶成立刻走到轿前,微微躬着身,伸出了一只手。
石槿柔伸手搭住冉轶成的手,姿态从容地走下轿来。
站在正堂门口的马怀向段老爷微微点了点头。
段老爷立刻满脸堆欢地走上前来,李管事则立刻介绍道:“老爷,这位是县令大人的贵公子,石公子!”
随后又对石槿柔道:“石公子,这位便是家主段老爷!”
段老爷立刻躬身拱手说道:“石公子大驾光临,段某不胜荣幸!只是不知令尊大人……?”
石槿柔对段老爷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回道:“段老爷客气了!家父昨夜偶感风寒,未能亲至,还望海涵!”
段老爷故作惋惜地说道:“太可惜了!石大人日理万机,定是操劳过度,明日段某定当亲往拜望!”
石槿柔淡淡一笑:“段老爷不必客气,家父只是有些头痛,已着人请了大夫,估计明日也就大愈了。”
段老爷闻言,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说道:“石大人吉人天相,定无大碍!”说罢,他又看了看冉轶成等三人,向石槿柔问道:“不知这三位是?”
“哦,这位是家父请的的卢师爷,这两位是家父和我的随从。”说罢,她又转身故意对丁忠和冉轶成斥道:“还不快来见过段老爷!”
冉轶成和丁忠连忙上前,向段老爷抱拳说道:“在下见过段老爷。”
两个人都没有自称“小人”,段老爷不以为杵,抱拳还礼,呵呵笑着说道:“想不到石大人与公子的随从也是如此器宇轩昂,气度非凡,段某不胜敬仰!”
段老爷的话就更不合规矩了,再怎么说,冉轶成和丁忠目前的身份也是“下人”,值得段老爷敬仰吗?
可在场的所有人,似乎一时间都忘了规矩,竟都呵呵笑着,在段老爷的引领下向正堂走去。
正堂门口,马怀拄着拐杖躬身侍立,石槿柔经过他身旁时,故意站住脚向段老爷问道:“不知这位是?”
“是我府中管家马怀。”段老爷介绍道。
石槿柔故意长长地“哦”一声,向马怀一抱拳,说道:“原来是马管家啊,失敬失敬!久仰马管家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别有一番风采!”
马怀慌忙还礼,张了张嘴,勉强挤了丝笑容,最终还是客气地说道:“小人见过石公子!”
段老爷也是尴尬一笑,说道:“让石公子见笑了,马怀不懂尊卑,前几日冒犯了令尊,我已杖责了他。还望石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说罢,不等石槿柔说话,段老爷又对马怀喝道:“还不退下,杵在这里丢人现眼!”
马怀连忙应是,向石槿柔略一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冉轶成在旁重重地叹了口气,向着马怀的背影说道:“马管家走好!”
马怀似没听到一般,并未回头。他向远处一招手,立刻过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出了院子角门。
段老爷似乎也没听到冉轶成对马怀的嘲弄,他站在正堂门口,一脸谦恭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石槿柔也不客气,带领着卢师爷等三人迈步进屋。
段老爷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恨恨地长出一口气,平抑了下自己的不快,然后仍然保持着“愉快”的笑容,跟在石槿柔等人后面进了正堂,而在他的心里,自有一番打算。
刚才段老爷收到门口小厮飞报:那个“宣威将军”冉轶成来了,而且扮作了石县令公子的小厮。
段老爷除了感到惊愕之外,心内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地狐疑不定:他来做什么?竟然不惜给一个七品小吏的儿子做小厮,居心何在?难道他是来调查……想到此,段老爷不禁机灵一个冷战,心中暗道:“不行,我要做万全准备!”
段老爷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去把马怀叫来,因为他要让马怀再次确认一下:那个小厮到底是不是宣威将军。然后,他又招来护院教头,命他召集人手于暗中戒备,并叮嘱那个教头:情况若有不对,必须保证进段府之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再然后他又喊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那小厮立刻转身跑出了院子。
最后,段老爷一声冷笑,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给足了你们面子,若你们识相,那一切好说;若敢节外生枝,莫怪我段某辣手无情!姓冉的,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若你自己定要踏上黄泉路,那老爷我就送你一程!”
进屋之后,段老爷连忙吩咐丫鬟们看座、上茶、上水果,并吩咐人立即准备酒席。
石槿柔刚刚坐下,只见冉轶成也习惯性地想坐在她左手边的一把椅子上,石槿柔看了看他,轻咳了几声,冉轶成这才反应过来,半坐的身躯立刻挺直,走到了丁忠旁边,与丁忠一左一右侍立在石槿柔身后。
段老爷看到了这个细节,他心里不禁感到十分骇异,暗自称奇:这也太过了吧?就算你姓冉的对我段府另有居心,可你如此下作,隐藏身份,那我正好将计就计,你个“小厮”又能怎样?若你想借下人身份离开我的视线,那我偏偏邀你入席同坐,看你还能怎地?
石槿柔看到段刚兀自发呆,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口唤道:“段老爷!”
段老爷这才赶紧陪笑说道:“石公子稍坐,酒席马上备好,一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进了正堂,那人径直走到段老爷身前,躬身说道:“实在抱歉,家中有事,迟来了一步,还望老爷海涵。”
段老爷哈哈一笑,拉住那人的手走到石槿柔的身边介绍道:“石公子,这位是我为犬子请的西席,也是我的师爷,顾先生。”
“顾先生,这位是石县令贵子,石公子。”
顾先生连忙躬身施礼,说道:“在下见过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