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耐着性子解释:“这绳索特地用桐油浸泡过,虽然瞧着有些粗糙,但是毛刺都已经捋平了,且能防水,也不会染脏了衣服。”
白忆颜见这宫女面上淡淡的,实则面冷心热,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你知道的真多,真是聪明,对了,我还不知道姐姐的芳名?”
“聪明谈不上,不过是在这地方待久了,自然就知晓的多一些,来浣衣局的都是十等宫女,足最下等的奴婢,芳名更是不敢当,你叫我云儿就是了。”
“云儿姐姐,你来这里当差多久了?”白忆颜一边帮着擦拭那大木盆,一边问道。
叫云儿的宫女闻言,眉宇微微上蹙,泛起淡淡的惆怅,半晌方才说道:“我自从入宫就被分到此处当差,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白忆颜差点惊呼出声。
她原本以为这浣衣局的工作太过繁重,即使倒霉被选了进来,应该也会轮番来,毕竟每年都会有新选入的宫女,好歹也应该是新老更替一下。
没想到这云儿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的时间!
白忆颜敏锐的注意到,这云儿的手掌上满是老茧,手指也非常粗大,若是单单看这一双手掌,一定想不到这么粗糙的手掌是一个女子的。
若是自己也在这里待上五年,岂不是也会变成这么一副样子?白忆颜想着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
云儿见她皱眉不语,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五年的时间很长?可是浣衣局这种地方,就是一个无形的牢笼,一旦进来很难出去,等你熟悉了这里就会知道,我还算是资历浅的,还有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二十年的呢。”
天哪,白忆颜怔在当场,脑子里似乎是被雷击了一番,嗡嗡直响。
早知道如此,她才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如果真的要在这里终老,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白忆颜一直都呆呆的,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
云儿见她一脸的沮丧,心中不忍,劝说道:“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多少吃些东西,不然明天一天的差事你根本撑不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几个素菜,还有一盆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汤,白忆颜更加沮丧起来。
这浣衣局也太不受待见了吧?差事苦也就罢了,好歹伙食丰盛一些,给大家补充补充营养,也算是有良心。
可这样寡淡的菜食,说句不好听的话,也就比猪食略微强一些。
抱怨归抱怨,下一秒,白忆颜还是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云儿说的对,明天一天说不定多么的劳累,不吃东西累倒了可怎么办。
晚上大伙儿早早的熄灯,白忆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在一旁的云儿低声说道:“怎么?是不是睡不着?”
“恩,”白忆颜沙哑着嗓音说着:“浣衣局的苦超出了我的想象,说实话我一时很难接受。”
“唉,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都一样,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可是后来还是慢慢的接受了,这就是我们的命。”
云儿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波澜,因为是夜晚,白忆颜也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云儿能够淡然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是不是已经彻底的认命,亦或是被这浣衣局里日复一日繁琐的工作磨灭了心志。
云儿继续淡淡的说着,与其说是和白忆颜在对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这里的差事不但累,而且枯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活,并且每个人似乎都已经没了心劲儿,每日沉默寡言,只是埋头干活,气氛之压抑,让人恨不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可是,就算不想待,又能如何呢?分到浣衣局这种地方的人,要么是入宫不懂事得罪了人,要么就是老宫女办砸了事被发落进来,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踏进这浣衣局的大门,此生便就成了定局,绝无改写的可能,就如同被人遗忘的花草一般,在这里枯萎,衰老,死去。”
白忆颜自然被她的话所震动,可她实在是太过劳累了,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云儿的低语还在耳边继续,对于白忆颜来说,这将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催眠曲。
浣衣局的工作十分繁重,也非常的单调枯燥。
白忆颜起初还老是低声的发牢骚,但是很快也变得像云儿那般,每日只顾文秀埋头干活,连抱怨和发牢骚的力气都没有了。
将数不清的衣物一件件的放到木盆里浆洗,然后再吃力的端到晾晒场去……
晾晒完一件衣服之后,白忆颜不由的直起身来,顾文秀不上手还是湿的,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是不是很累?别干那么快,累了就歇一歇。”云儿见她双手叉腰,不住的喘着粗气,好心的说道。
白忆颜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今天这么多的衣服,分到我这里的这么多,我要是不赶紧的干活,说不定又要很晚。”
云儿眨了眨眼,有些同情的看着白忆颜,白忆颜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是太熟悉,干起活来也不如她这样的老手熟练,自然要慢一些。
可是这浣衣局的主管孙姑姑可不这么想,依然会按照人头将工作分派下去,这样一来,几乎每天,白忆颜都要忙碌到很晚。
云儿虽然面上冷冷的,但是实际上却是个好心的人,见白忆颜实在忙不过来,便会帮衬着替她干一些。
白忆颜有些过意不去:“云儿,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凡事都干得慢,还要你来帮我,我这心里真是……”
云儿淡淡的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命苦的人,既然都进了这样的地方,也算是有缘,再说,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儿,我又怎么忍心见你每日都累成那样,虽说咱们的工作就是如此,但是要是真的累出一身病来,可就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