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你用细密的网围住梦的头颅,没有什么能脱离你,冬日坚忍顽强的大地,在你的安排里,辛勤的人徒耗血气,肢体日见僵枯,你榨取着,把短短的一生一下一下的敲进土里,渐渐地与世界融合在一起。
用文字表述哀伤,也难以表达恰当,但苦恼的心灵,鸡汤可充当麻药,使痛苦麻木,就如以厚厚的衣服御寒,巨大的悲痛包裹在里面,显露的仅仅是个模糊的轮廓。
在昏暗的长路上前行,我的心为等待一只牵引的手总跳得急,我呀,如今已无法入睡,像个可怜的人面壁赎罪,你不在这里,听远处的嘈杂声又在响起,透过长路上泥泞的细雨。
请张开翅膀,送我回故乡,哀伤的人可用迅捷的铁犁击碎横隔的阴影,愿整夜里没有厉风搅乱,直到晓星晶莹得如我们爱的明净,照亮曙色里沾露的泥土。
惹人流泪的你一路前行,我衷心的祈祷就像是寂寥的足音,并未引起你的注目,你穿过田野、村庄和城镇,一天又一天,忙碌着,带着我爱的一切和我恨的一切。
十一
无情的岁月让你纷乱如麻,闷得我的神智模糊不清,你随着她的脚步匆匆,我急急地追赶,心中想着,你也许会在荒野的某处等我。
我们怀想着希望之神,等在前方的却是死亡。此生虽然暗淡,也应有所教诲,生命啊,就该是路边泥沼中的杂草,千万遍的践踏,依然顽强,要不,世界就黑到骨子里,只剩残灰和荒凉。
虽然最终的道路都是通向死亡,但莫要立即瘫倒不动,犹如被恶狼唬得怔怔的羔羊,一头掉进使它毙命的森森獠牙中认命。迷惘无望并非就不值得认真去活,倘若神明对此有感,在其间作什么选择,或者死前让品性稍稍改变,一切也许便会不同。
十二
你有阳光绿野,美得异样,也有黑暗隆冬,装满悲伤,就像是深埋在某个画家心中的印象,创作时,你并没有清晰的意识和目的,只是依着感觉前行,就像这一刻我不知道要表达些什么。
在枯枝上点化绿叶,你似乎丧失了这固有的能力,浓霾和冰使街道漆黑,人们在半醒半睡中想着琐碎的事情,有欢乐,有悲痛,但大多意思难明,你对此只轻蔑和耻笑,在越看越仔细的眼里,会发现前所未见的相似,但我并没有全部看清楚,也不想谈论,因为我知道鬼魔常用你美化他的阴暗。
回顾前尘往事,生活在低微中开始,一次次冲破不利的障碍,试图紧握幸运女神的双手,灾星却如影随形,一边在逆境中跌打滚摔,一边踉跄前行。在满是泥沼的道路上,总期望生命是另一番光景,像是在多思的梦中一般,仍遥感着故乡宁静的亲密,感到对母亲的无名依恋。那是我向往的狭窄的天地,在那水声淙淙的小河边,我曾同最早的伙伴,做着安稳生活的游戏,收获亲手培植的果实,站在夕阳下沉思,思量你微笑时的辉光,思量你满心是善时散发的福祉,凭爱向所有的人微笑,我在你点起的灶火旁,似乎得到了满足。
十三
我的气血已经衰落,你像复仇的女神喷吐炙焰,反复的刺痛压倒信心,让我日感沉重,生命的机能在麻木枯竭,在你幽暗的边缘等侯死亡。尽管我仍然相信,恶最终也将到达善的终点,没有一条生命会白白牺牲,即使蒙昧没有信仰,即使充满无望的苦难,即使双手沾染罪恶的血污,仍相信造物不会把生命当作垃圾而投入虚无,相信带着追求的生命不是徒然毫无意义,相信辛勤的劳作不仅仅是在替别人赢利。即使我们什么都不懂,但相信善总会降临,在未来的某个节点惠顾众生,就如每个冬天最终都会化作春梦。在生活的泥沼之中互撕的生命徒劳而脆弱,我这样梦着,只是一个孩子在黑夜里的呐喊,我相信给予是造物的最终法则,即使生活的爪牙染满了鲜血,叫喊着另一套教义,但总有希望不息,只愿真诚待你的能找到答案,获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