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好眼力!”阮宁波平静的说着,不怯不羞不遮掩。
“哼!”初醒就做了这样一个回应,打了这么天的赌不是假的,当然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如果想看,就跟我来吧!他现在可是没法出来见你们了,看了院子里的布置你们也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恶狠狠的说,她初醒就是这么自私。
“天题……真的不在了?”阮宁波问着,眼里,有雾气,在升腾!
初醉一直没有说话,这是他和初醒的约定,他要遵守。
而,他自己,也许本就不想说吧!
可他知道,阮宁波也许可以骗得了一时,但是,这个男子,郎东昱,皇上,怕是连一次都骗不了。他看见了郎东昱眼神里蛰伏的清醒和犀利!
他,初醉,认识郎东昱,可有不短的时间了!
“耳朵不能相信,有时候连眼睛都不能相信,可否让我们去拜访一下,夜天题?”郎东昱开口!
“行云,更衣!要玉兰白的那件,天题喜欢的紧!”初醒捶捶有些发酸的肩膀,从躺椅上拉起身子,伸展两只胳膊,懒洋洋的吩咐到!她对颜色的要求一直很苛刻,红衣教的女子一律红衣,何以区别,唯靠颜色深浅变幻。
“弟子领命!”一个桃花瓣粉颜色衣服的女弟子闪了出来,拿一件的衣服,温雅洁净的白,套到初醒伸出的胳膊上,双目微敛,动作利索,然后垂手侍于一旁!
“流水,去备小船,行云,还有他们两个!也换了!”初醒一股主人的气势,双手扶在坐椅两旁,斜倪着郎东昱和阮宁波。
“阮宁波也就罢了,这个男子就不必了!”一直沉默的初醉突然开口。
“大哥?”初醒喃怪,质疑!
“没有什么为什么,阮姑娘换上衣服,跟上来吧!”初醉说完,便一甩衣袖走在了前边。
郎东昱不甚在意的一笑,捋捋额前的发,跟上。
他乐得不穿,大战在即,皇上一身白衣,是万不吉利的!只是,对着初醉多看了几眼。
这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对他特别优待?
当白衣穿上身的那一刻,阮宁波的心一片寂静。
郎东昱慢悠悠的跟上,伸手将阮宁波的手握在手里,紧紧的。
好不让她挣脱。
好给她一点温暖。
也给他自己争得一点温暖,他今天要见到活生生的夜天题。
初醒回头看了一眼,嗤的冷笑一声。她阮宁波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嘛,这么快又搭上别人了!
这样,几人各怀心思的搭了小舟,碧波荡漾,清风微徐,石壁上偶尔几丛野花,本来是娴雅的美景,看在人心里,却平添遗憾的忧愁。
“到了,你们进去吧,夜大哥就躺在里边,如果要哭,就给我小声点,别惊扰了夜大哥的亡魂。不过想你也没什么泪!”初醒坐在船弦,从女弟子端着的一碟子杨梅中以拈花指捏出,放在嘴里,吃进的是杨梅的酸味,吐出的话,也满含酸味,与嘲讽。
阮宁波没有说话,不能说话,不能有表情,只要脸稍微有那么一点褶皱,就会触动泪的机关。
郎东昱撇撇嘴,邪气一笑,她终究还是甩开了他的手!
“你先进去!”
郎东昱斜靠在石壁上,看着初醉,看着初醒,看着那一片湖!双手抱臂,目光冷。
阮宁波慢慢走过,在掠过郎东昱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进!
石洞很深,阮宁波顺着台阶而下,水滴答而下,在空旷的山洞里声音很突兀,山洞的静,水落的动,更让人心有一种窒息。
山洞呈圆锥形,愈下愈深,洞顶是一滴下的钟乳石,瘦削而尖细,有水珠不断从上面滴落,水滴落下的位置,是一具冰棺,四周是水。
阮宁波的眼神蔓延在石壁,游移在空中,却,始终,不愿意将目光停放在那冰棺上!
许久,她方抬气脚,走过去,看着那张脸一点点,变得清晰。
苍白如纸的脸,你一定很冷吧?阮宁波走过去,再走过去,扑通一声,她跌进了水池,水深及腰,冰冷刺骨。
你冷,我陪着你,一起!
阮宁波的手抚上夜天题的脸,一滴泪终于,落在了那个男人脸上。他没有见过她的泪吧,那她就给他留下,即便他永远,也看不见。
再也感觉不到。
她的手下是比她如今泡着的水更凉的肌肤,象石块一样,毫无知觉,毫无反应。他的身下是升腾的冰雾,弥漫缭绕,他的左胸,死一般的寂静。
“我,阮宁波……”空旷,寂寥,阮宁波被自己突然出现的声音也惊得呆了一下,暗下眼眸,“我阮宁波从来不骂人,可是,今天实在很想骂你,骂醒你,夜天题,你活得何其憋屈,真想让叮当在你耳边吼一声,爱,要勇敢;不爱,要果断。你是该爱不爱,当断,不断。”
好冷,阮宁波觉得好冷,她的腿还存在吗?为什么感觉不到?
“天题,我给你念首诗吧,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宁波,宁波,阮宁波,你醒醒,醒醒!”
是郎东昱的声音,焦急,恐惧。
阮宁波整个歪斜倒在寒潭,衣湿发乱,衣裙上甚至都起了白色的冰凌,躺到在郎东昱的怀里,低低的念着最后两句: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冰棺里躺着的那个人,一直沉寂静寂的那个人,眼角,一滴泪,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