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进醉依坊?”很少人听得范依依说话是这般轻盈动听的!那笑也带点酒的味道!
“你很想知道吗?等我进去了再告诉你!”阮宁波回得娇俏!躲都躲不过,偏又碰上她!阮宁波感觉自己的脚后跟都想撤退了!
“把你喝的都……给我……吐出来!”范依依绕着一指的发,微扬着下腭,带着点轻蔑与刁难!“如此,醉依坊的司酒长便是你来当,不然嘛,卖身为奴,做本小姐的丫鬟,再不然,就见官喽!因为你喝的不是酒,是金子!”范依依恍若无事的吹着自己的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无所事事的可怜虫,今天真是倍有面子,哈,这三条可给想全了吧,真是聪明,哼,你在劫难逃喽!
“哦?是嘛?当真要我都吐出来?依依姑娘不会后悔?”阮宁波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大街上哪里还有熙熙嚷嚷的景象,攥动的人群,黑幽幽的眼珠子都齐刷刷的射向她,阮宁波有点好笑,仿佛她一下成了那粘蝇纸,承载着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的苍蝇。
“当然不!”范依依靠坐在后边的椅背上,好笑的盯着阮宁波,真是可笑,竟然还能那么镇定!不过,她手心里的汗却在提示她昨天晚上栽在这个女子手里的狼狈!
“好!”阮宁波中气十足的回应一声,“做司酒长和做你的丫鬟差不了多少嘛,都很威风,做你的丫鬟至少可以假虎威啊!”说完笑着抬脚走到第一个坛子边上,这个坛子正在范依依跟前,阮宁波看了范依依一眼,低下头,“我吐了啊!”
“你。”范依依气噎没答话!骂她是母老虎,哼!恶心,以为这个女子多聪明,哎!好,就算是你吐,我范依依究竟看看你能不能给我吐个二三十坛!身体两侧的小拳头收紧起来,她得控制自己的急躁!
“恶。”阮宁波刚发出一个这样的声音,就听见一片翻凳子的声音,再抬头,看见那一干子的人都立在墙边,如果那墙是软的,那一个个趔趄的身子怕是要把那墙拱成个半圆!
“我吐完了第一坛,各位可以回来了!这第一坛嘛,是红袍灿,有粉若初朝,有红如骄阳,有赤赛夕霞!人的一生,如这悬挂的太阳,在划这样一条优美的弧,这澄碧的天空不止一条弧,而是千千万,你的我的,不是一般,但每一条都很精彩,而且唯一!这酒初酿是为了宋老夫人,是她老人家一生的浓缩,是宋老夫人儿子的一片至孝!让品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受到一个娘亲的伟大,一个女孩女人妻子母亲儿媳的弧度!”
恶。阮宁波又打一个酒嗝。
“看,这酒的魂非又跑出来一点,人喝酒,酒入肠,融入自己的血液!所以小女子吐出的是酒的气,酒的神,酒的魂,而不是酒的体!我吐出来的,是和红袍灿融为一体的酒感!”
“好!好!说得好!”人群中一片喝彩声!范依依也是激动不已,自小姨娘不让她碰酒,她是宋家唯一不会酿酒的人!可是她却听得懂这番说辞,这仿佛不是在说酒,至少从来没人这样评价酒,啊,怎么形容呢,范依依搜索着自己的脑袋,小手竟然欢快的拍了起来!直到意识过来,猛然收住手。
人群目光凝聚中的阮宁波,浑身抖了一下,突然猛的捂住嘴,奔向那个碎在地上的坛子,只听得哗啦一声,有点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本来以为又有什么新鲜花样的人们都不禁大呼上当,捏紧了鼻子,用手扇着风,却不急着离开!
门外人群之后夜天题,一双眼染上一丝担忧不过一闪而逝,换上的是疑惑和微笑!
阮宁波抽出丝帕抹了下嘴角,随手狠狠的丢在那一堆秽物上!有一个小厮提了扫帚和黄土过来,却被屋内通往内院门槛处的一双手给挡了回去!
“看大家的表情,都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小女子也不喜欢,不过,却真是情非得已!刚才是把那坛酒摔了,而现下是吐了这一通,实在是因为这酒,这青衫酒!”
“青衫酒?”范依依挑挑眉!
“对,青衫酒,如今的这坛青衫酒不同于以往的那个味道!风吹了柔情缠眷,雨噬了海誓山盟,昔日的青衫也于阳光下褪了颜色,心飞了,肺的怀抱也渐渐倦怠了,缺了心,少了肺的爱,还是碎了吐了的好!”
阮宁波一声叹息,那幽幽吐出的酒的元神撞击着远处扶在门框上那双青筋直冒的手!撞出一阵颤抖!
他的前方是射过的暖暖的阳光,还是背后仍有绝望的寒气袭来,宋工柳已分不清,只知道,此刻的瞳仁里,是阮宁波那越发清晰的绛紫色的笑!
这是那个小姑娘吗?宋工柳几乎眯起了眼,可他有些恍惚的心神还是敲着他的脑袋,那确实是那唤做阮宁波的小姑娘!
只是,今日的她,是一朵怒放的牡丹!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宋远初接手稳不了大局,今日早上强撑着爬起来,他,是不是错过太多?
从来没有什么话,可以如此洞穿他的心!
阮宁波眼神淡定的望着宋工柳,笑得象暖酒的炉子上悠扬的烟。他那样憔悴的倚在那里,任胡青色爬满瘦削的下巴,她就知道,那青衫酒已经要飘着去染昨日的黄花,莫不说那味道,已经苦涩不堪她酝酿半天,终于吐得一星半点,也算没白费工夫!
“你怎么不吐了?”范依依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贝齿轻咬下唇,好奇的眼睛眨巴着!
阮宁波低低笑出声来,额前的一绺发滑到嘴角,接合上嘴角弯起的弧度。细嫩修长的脖颈在空气中闪着光华,伸指柔柔一钩到耳后,她抬起盈盈带笑的眼:“依依姑娘是想让我继续吐酒,还是吐话?这差别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