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在我的卧室了，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睛也像得了近视眼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像是马赛克一样，一只手还在紧紧地攥着。
我也隐约记得倒下的时候，我曾经握住了什么，只是是什么呢？有点记不清，只是感觉很舒服。
白衣白帽白皮肤的莲华坐在坏掉的电脑前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仿佛是偷吃东西的浣熊一样，捧着一个看不太清的东西，弓着身子偷偷玩耍着。
全身剧烈的疼痛着，语文成绩不好的我已经找不到形容词可以形容了，状况倒是和高位截瘫一样，只不过我的脊柱并没有损坏，只是脖子以下因为这恐怖的疼痛根本动不了，倒不如说，我现在还不如得了高位截瘫，还可以让我不用去忍受这样的疼痛，至于得了高位截瘫以后的事情，毕竟是以后的事情，拖延症晚期的我没必要现在去思考。
“莲华。”
我发出了沙哑的呼唤声，莲华立刻转了过来，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浑身白色的她，显得格外刺眼，只是依旧看不清。
“醒了呀。”她看向了我，声音有些怪，在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就像是火车的轰鸣。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电脑桌上，是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模模糊糊听到了熟悉的短信铃声。
这家伙在我昏迷的时候有用我的手机乱发一些奇怪的东西吗？
要是让我掏了多余的话费的话，我绝对要和你以死相搏。
莲华轻快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让我想到了精灵，明明是个一百八十公分的巨型女人，却显得格外轻巧。
成为鬼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不认为一个现实生活中一米八零的女生会显得和莲花一样小巧可爱。
但莲华做到了。
把我轻轻地扶了起来，放进了她的怀里，不过，不是应该做个膝枕，把我的头枕在大腿上的吗？
二次元里明明都是这么演得，果然三次元都是骗人的。
心里默默地对莲华的服务给出了差评，我还是微微张开嘴，慢慢地喝着莲华端过来的水。
一股板蓝根味儿，这家里的人和鬼真不会认为这东西真的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功能吧？
一向霸道的莲华，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小女生行为，让我的确吃了一惊。
不过长得漂亮的女汉子和长得漂亮的大小姐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就像化学方程式一样，在不一样的条件下，会发生不一样的反应，得出不同的结果，只是，莲华身上的变化，我大概并不能得出很好的理由。
“感觉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我说出了违心的话，并非是不想让她担心，相反，我更希望得到她的担心，好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我的大男子自尊心在作祟吧。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之前还是在慕晅家的。”
“哦，这个啊，你爷爷后来过去了，是他把你带回来的。”
“这样啊，但是啊，莲华，凭你的年龄叫他爷爷，真的不会让他折寿吗？”
“啊？”莲华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发出了一个疑问词，让我有一些疑惑，明明在平时的时候，早就是一记凌空起飞瞬间夹爆我脑袋的夺命剪刀脚了。
大概是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吧，我有些黯然，这种别人顾忌我的状况是我最讨厌的，想要被呵护却不想被特殊对待的我心里混乱了起来。
最讨厌麻烦的我居然也这么麻烦了起来。
“那个老头子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啊。”我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身体，让自己保持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好让自己的身体不会那么疼痛。
不过，明明隔着衣服看不小的啊，没想到挨上去，就全部变成了空气，果然衣服这种东西很具有欺骗性。
“但是，如果不是你爷爷的话，你已经没命了。”
然而，莲华这样一句话，让我沉默了，一种酸酸的感觉突然从心底泛了上来，比反胃更加难受，是撕心裂肺般的感觉。
明明没有梁朝伟一样的让女人犯桃花的电眼，现在却一遍又一遍地眨着，爷爷在厨房切的洋葱已经飘到这里了吗？
为什么，我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你真的很努力啊。”
莲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只是我还在拼命压抑着，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出来，在女生面前哭泣什么的，真是太丢脸了。
只是，这撕心裂肺的窒息感，让我喘不过气来，胸腔堆积的废气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关闭的闸门，我也终于无法忍受，哭泣的声音如同呐喊一般吼了出来。
“对不起！莲华，真的对不起。”
道歉了，为自己没有完成的约定。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那黄色的星河汇聚而成了巨大的炮弹，而它的目标就是身体化作灰尘飘扬的慕暖、瑟瑟发抖的慕晅以及强弩之末的我自己。
强大的能量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的灵气罩，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但我活了下来。
慕暖和慕暄的结局，我不敢去想。
我终究没有实现曾经夸下的海口。
明明这一次有这么多理由搪塞，无论是之前被小暖狂揍还是之后为了自救，甚至是人鬼殊途，都可以成为我没有完成约定的借口。
只是，这种从心底出来的失落感、失败感，让我根本没有说出借口的借口。
我第一次输了。
之前就算是考试不及格，都没有认为我输了；就算是跑步跑到最后一名，我也不认为我输了；就算是被曾经的朋友抛弃，我依然没有输，因为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比赛的一员。
但是这一次，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并非输给了小暖，也并非输给了莲华，只是输给自己。
在实现约定的自己与定下约定的自己比赛中，我输了。
冰凉的水滴滴在了我的脸上，同时耳边传来了莲华的抽泣声。
莲花哭了吗？我惊愕地微微仰起头，只是突然变成高度近视的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滑入我嘴唇的泪水，苦涩无比，不论这泪水是我自己的还是莲华的。
“莲华。”我小声地呼唤着，想要伸手去擦拭她的泪水，但是刚刚动了一下手指，就立刻传来了如同被无数尖锐的针刺到的感觉。
“笨蛋，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啊？明明你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的，只要早早放弃就好了啊。”
“什么啊？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不是和你约好，要把她带回家里的吗？”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啊，几乎把命都搭上了。”
“没事，没事。”明明先哭的是我，但是反而我成了安慰的那个人，果然莲华那个家伙是不会安慰人的，不过这家伙居然会哭还是超乎了我的意料，“我不是没有事吗？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你看，手脚都还在，还是完完整整的啊。”
话才说出口，我的心就一下子提了起来。
以防万一，我还是动了动手脚，虽然立刻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不过还好，我还是完整的。
“真是个笨蛋，只要一开始放弃就好了，就当做没有见到她，本来就是陌生的，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不是吗？”
我沉默了，或许真的像莲华所说的，我真的是个笨蛋，甚至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有根神经搭错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明明就算是认识的人，不常接触的话，我都会变得十分冷漠，就算他死掉也不会去探望一眼。
但是却对这个连脸都没有仔细看过的家伙，拼上了性命，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我仅仅只是想着去救慕晅。明明最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消灭她。
只是。
“放着她在风里受苦，我做不到……”
被亲了，在我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莲华冰凉的嘴唇吻在了我的脸上，泪水顺着嘴唇流在了我的脸上，缓缓下滑，沾湿了我的胸口，心脏嘭嘭地跳了起来，十七周岁，十八虚岁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嘴唇的柔软，尽管是女鬼，不过都是女生不是吗？
然而。
“哟，小翎子，恭喜你大难不死……哟，你们这是在干啥啊？”
卧室的门被用力推开了，随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盘子摔碎的声音，接踵而来的是，在我瞳孔中逐渐放大的一双脚，以及那双曾经救了我又踩在我头上的熟悉的脚印。
头被夹住了，在强有力的腿的控制下凌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之后，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巨大的撞击力加上本身的重伤，让我瞬间如同被十万伏特给电到了一样，身体剧烈一抖。
手臂被她的手臂紧紧扳住，头被一双洁白有力的腿给紧紧夹住，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我抬起头。
虽然是只白色的比卡丘，不过还是很可爱的不是吗？
看着头顶那裙子，我在心里默默想到。
只是到底是谁亲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