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世外桃源》陶渊明
海城萦绕蔚蓝海洋,因而得名。一栋栋高耸摩天大楼穿插海城里外,蜿蜒公路与笔直高速纵横交错,圆润高架桥圈出新颖空间,瞰视海城,别里洞天的感觉油然而生。与市中心的破烂不堪的古城残址形成鲜明对比。漫步宽敞的街道上,泛黄的梧桐叶夹挟湿冷的雨珠,调皮小孩似,随风与雨飘散四周,光秃的树桠如掉光牙齿的老伯伯,宁静地坐在某处吞云吐雾,详和地察看世间变化。
周晓岚,17岁,嫩得发光的青春小女生。家里五口子:爸爸病秧,妈妈软弱,大哥正气,二哥痞气。最小的她,与家里人交谈并不多,最好的要数爸爸跟大哥。“找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园”
长年卧病不起,晓岚仍然挂着微笑“爸爸,等你好了,咱们一定要去游乐园”
天下起大雨,雷鸣闪亮厚重的乌云。水腥味漫漫传开,或许近海,海城并没有意识,台风将要来临。‘嘭’一声巨响,雨倾盆泻倒,水侵袭平稳地面,大街小巷积满流水。望着冲刷的窗玻璃,晓岚心里生出不详感,上一次是爸爸的离开,这一次。。。
周大峰接到发小大胖的活,接送外国人。酬劳不错,偏偏遇到坏天气,天意不随人愿。他将外国客人送回酒店,车后座角落有黑色小包。无疑是外国客人遗忘的。
“送我去机场”客人冷冷地说。
周大峰正要送包回去,突然有人上车,要求前往机场。
“客人,我。。。”话音压舌底下,大峰启动方向盘前往车场。后脑门一阵寒冷刺激着他集中精神,枪的火药味仿佛与雨腥味混合一起,时刻提醒着大峰命不久矣。
水‘噇噇’作响,与马路上零星的行驶车辆响应,周大峰小心翼翼地注视路面情况,头不时左右张探,大白天的乌黑八漆,脑后门还有把枪,老天是要我去地下报道吗?家里还有二晓子与晓子还养,我不能这么快走,再多给几年时候我,求你。。。。
迎面大货柜车直冲来,红色的士瞬间往后退移。翻滚辗转,车身扁压,直接横冲出海,水花伴随浪花,撞击海岸岩石,声音逐渐吞食黑暗天际。海的尽头散发几处亮光,渔民们惊讶,口撑得老大,大叫“车,有车!!”
大峰找不回来,晓岚失去两个最爱的家人。那一年,她变个人似,沉默不语。整天地工作、学习,周晓岚不想空着图添伤悲,他们仍然活着,只是暂时找不到。这个念一直鼓励她活着。
大学时光清新、美好、浪漫,周晓岚背着双肩包,一身白色素衣,脚穿黑白布鞋,漫步苍郁林荫大道。海城大学是国内著名学府,建校百年多,校园内撑天老树遍地者是。时至入冬,老树油绿的叶子变得枯黄忧郁,寂静中夹着敦朴的历史沧桑,更奇怪的是,你仿佛被一片深沉的慈爱围绕,你并不孤单、并不迷惘。。。手机铃声响起。
“晓,有钱吗?”年老的妈妈问。语气唯喏吞吐,花白眼珠不时张望旁边的老二及媳妇。
钱,又是钱。它成了周晓岚与妈妈沟通的惟一话题。大哥死后几年,家里乱成一团。二哥娶二嫂,债主上门。。。。周晓岚倍感疲倦。
“妈,兼职的钱全汇给家里,已经没了,真的没了。你还要我怎样?”周晓岚近乎哀求地说道。
“你不是还有银行卡吗?老大生前给你的,先拿回家救你二哥”
周晓岚离毕业剩下一年时光,四年的生活费、学习费。。。早已经花光,卡里只剩200元不到。拿回家,有用吗?二哥整天赌博、闯祸,上则过万,小则过千,家空物尽,怎么办?她捂住额头,喊道“妈!我不是你的孩子吗?家里为了二哥,花光所有的钱,大哥生前给我的卡,除了保留学费外,其它都给家里汇,整整十万。这些年,我一天吃两顿方便面,没有朋友聚餐,没有逛街买衣服,为了省下生活费,不参加集体活动,您知道为什么吗?怕花钱!”她哽咽道,黄豆般的泪珠不断涌出“妈,您有关心过我吗?连续四年,体检报告上写着营养不良。几年下来,一个朋友也没有,同学只当我穷酸,笑话”
“银行卡没。。。钱,那你平日做兼职,暂时将工资给老二,渡过难关,不就行吗?”
周晓岚挂掉电话,红着眼睛,漫无目的地走着,行尸走肉般。心很痛,无数把锐利的刀用力地一下一下捅去,鲜红的血缓缓流淌,粘稠挂地,蔓延渗透全身躯,如樱桃般红泽,徘徊的红色痕迹一地都是、清晰显眼。刹那间,没走几步,眼前视线一黑,痛得一下子,全无意识。
睁开时,周晓岚朦胧间看到一个人。
他,很白,如白玉般温润、灵动,如溪水般透亮、清澈,如白雪般素朴、清纯。是天使吗?大概要去看精神科了吧。
“醒了?”男子问道。
声线很冷,略带点透亮,不失柔和,一把好声线。
周晓岚张开干涩嘴唇,虚弱道“医生?”
“医生刚离开”男子坐在床畔旁,回道。手中的书轻轻地放在病床旁柜子上,封面是白色---《snow man》.
周晓岚咬了咬嘴唇,舌头不自觉地沿着干皮游舔。
男子打量后,递上温水。
右手插住吊液管不方便活动,剩下纤细的左手,艰难地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没成功,硬生生地停住。
男子放下杯子,俯身抱起周晓岚,悬空的幅度不大,刚好离床几寸,为了不触碰针头,他轻柔地将周晓岚脊背靠往床头。身子稳固时,男子递到杯子停在唇边。柔和的目光像皎洁的白月光静静地、柔和地铺洒地板。
月光与阳光,黑夜与白天。男子充满兼和性的气质塞满周晓岚脑子。
周晓岚愣愣地张开嘴唇,隐隐间,温开水一口一口呷进喉咙。
水很温,很暖,唤醒体内冰冷的麻木神经。这种暖,让人不舍得。
女人喜欢男人,情感很重要。也许不用牵手,不用接吻,更不用结合,纯洁地柏拉图式梦幻。细心想想,这样子的爱情真适合周晓岚这样的纯贞少女。
毕业后,周晓岚独身前往北城发展。临别时,她远远地望上他一眼,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海势山盟。周晓岚站在马路一边,他站在别一边。车水马龙间,两人凝视着,气氛中弥漫一层薄纱。
你或许在那,我或许不在这。
寒风拂过,呼啸间卷着黄叶簌簌飘落,笔挺的鼻端萦上淡淡花香,满天粉色落英,熟悉的味道,扬起柔和回忆,属于角落特定的你---姚亚晟。
刹那间,你(妳)已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