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财买了药粉,一到家,大老婆就调和好。调出来的药糊,黑乎乎的,有点像黑豹坏了肚子拉出来的稀屎,可是麻油混着药粉的味道并不难闻。奇妙的是,一搽到身上,立即就不疼了。
二老爷不由得啧啧连声:“海老头还真有两下子,这东西虽然不好看,可是很中用!”
过了一宿,二老爷的螫伤全好了,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下午,院子里的“懒婆娘花”开了。这种花本来并不名贵,但是人们历来看到的都是大红色的,可二老爷家开的却是蓝花,这就有点不多见了。小老婆站在旁边,先观赏了一会,然后摘了几颗种子,拿在手里想看看和红色的花种子有没有区别。
二老爷用眼角瞟了她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喊道:“来人哪,去给我捉几只马蜂回来!”
一个下人应道:“来了,老爷!”
小老婆是个伶俐人,她想起昨天男人说过的话,知道情况不妙,立即撒起娇来:“老爷,好老爷,奴家下次再也不敢了。”
平时,小老婆要是什么事情惹得男人不高兴了,只要来这么一手,他立即就烟消云散。可是这次不灵了,二老爷马虎着脸说:“不行,我非要叫你尝尝,被马蜂螫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小老婆一看男人认了真,吓得哭起来。
大老婆跑出来看到这情势,问:“你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呀?”
二老爷说:“我被马蜂螫了,这婆娘非但没说一句让我开心的话,反而在旁边笑,差点没把一口气笑得掉下去。今天让人去捉上几只回来,也去螫她一下,看她还笑不笑!”
大老婆平时对小老婆很为不满,但是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做也太不厚道,就挡住跑过来的下人,说:“谁能去把马蜂捉来,那还不是又被螫了?我看这事就算了。”然后转过身来教训小老婆说:“你也真是,怎么这样不体贴人呢!”
有财跑了过来,像是有话要说。
二老爷问:“有什么事情?”
有财说:“老爷,山娃家那边不知是怎么回事,有数不清的鸟雀在那里飞,在那里叫。”
二老爷这才放过了小老婆。他走出院子,向山娃家的方向望过去,果然,那里有数不清的野鸭在盘旋、飞鸣。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山娃正在河塘边上,用铁锹把高高低低的地方铲平,地方不够,又割掉一些稖头,腾出地方,然后打了一些木桩,牵上绳子,用芦苇杆围起来。他在为野鸭子做栏。
晚上,所有的野鸭都进了栏里歇宿。
第二天清晨,一轮红日撑破红霞,慢慢地升起来。
有些野鸭飞到近处其它的河塘里觅食,还有一部分留在河塘里和精灵一起嬉戏。鸭栏里留下了白花花一片的鸭蛋。
山娃把鸭蛋捡起来,放到篮子里。海妮来了,帮着把篮子拎到小船上。收拾好了一切,山娃让她坐到船头上,拔篙把船撑走。
木船在小河中穿行,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海妮伸手拽了一片芦苇叶,拿在手里折叠成一只船,随手放进了水里。苇叶船从木船边向后穿走,很快就不见了。她理了理额上的刘海,唱起了自编的歌:
小河流水哗哗响,
放开喉咙把歌唱。
撑着小船进城去,
卖完鸭蛋买衣裳。
一件买给我爷爷,
一件买给山娃郎,
海妮我也扯一件,
穿在身上喜洋洋。
山娃一边撑着木船,一边认真地听,等到海妮不唱了,笑嘻嘻地问:“你刚才在歌里称呼我什么?”
海妮说:“山娃呀!你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吗?”
山娃说:“不是,好像我的名字后面还多了一个字。”
听了这话,海妮的脸顿时红了,可嘴里还是说:“没有!”
“好了,你不承认我有什么办法?”山娃眨了眨眼睛说,“你就把刚才提到我的那一句重唱一遍好吗?”
海妮说:“不唱,就不唱!”
山娃说:“不唱就是还带了一个字!”
海妮的脸更红了:“就带上了,怎么样?那不过是唱起来顺口罢了,看把你美的!”
两人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木船靠着码头停下来,山娃拿着缆绳跳上岸把船扣好。
山娃和海妮一起把鸭蛋搭上岸,摆好摊子叫卖起来:“卖鸭蛋呀,卖鸭蛋……”
许多人纷纷围了过来。
一个市民说:“呀,这都是野鸭蛋呀!”
另一个市民说:“野鸭吃的都是水里的鱼虾螺丝,生的蛋比家鸭蛋养人。”
一个老婆婆问:“这么多的野鸭蛋,一定是撑着小船到荡里去拾的。小哥哥,我说的对吗?”
山娃说:“是的,是的。”
有不少人都买了鸭蛋。
海妮拾鸭蛋,山娃拿了一杆称,称好重量递给人家。刚过中午,所有的鸭蛋都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