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后堂里,知县、知县太太和二老爷在一起吃饭。
桌子上摆满了鸡、鱼、肉、蛋为主要食材做成的各式菜肴。
知县穿着休闲服装。他这个碗里夹一筷子,那个碗里夹一筷子,旁若无人地朝自己的嘴里塞,直把嘴里塞得鼓鼓的。
二老爷扒了一口饭,停下筷子,望着知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姐夫!”
知县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去,一听小舅子叫他,舌头转不过弯来,口齿就相当不清楚:“盯着我……看……干什么?这是……在家里,当然该……这样叫。你要同我说什么?”
二老爷壮起胆来说:“这个,姐夫--我看,你今天有点便宜了那小子。”
知县伸长了脖子,一仰头,嘴里的菜终于咽了下去:“你就得了吧,今后不要老是给我找麻烦!前年娶了个二房,你老婆的娘家闹上门来,是我帮你揩了屁股。去年强占了人家良田,是我帮你割了尾巴。如今你……,你还指望着我怎样帮你?”
被姐夫揭了短处,二老爷立即闭起嘴巴不再吭声。
莫看二老爷身子粗矮长相丑陋,可是他自己的感觉却是十分的良好,总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每到乡下逢集人多的时候,总要赶过去人前人后地招摇一番。
那年春天,看到集上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蹲在一旁卖鸡,穿的虽然是带补丁的衣裳,可是眉目间流露出一种秀气,二老爷见了,觉得比家中的婆娘好看多了。他想道:我堂堂的男子汉,岂能一辈子就守着那么一个蠢婆娘?当下就决定把这女孩娶回家去。
那女孩的家原来倒还殷实,可是她老子偏偏学会了抽大烟,没过几年,就把整个家搞破落了。那天她老子又没了烟,流着眼泪,拖着鼻涕,到处乱摸,可就是摸不出半个钱来。实在没法,逼着女儿把家中两只生蛋的鸡拎到集上卖掉--不巧被二老爷遇到了。
二老爷很快派了媒婆到女孩儿家里来提亲。
那大烟鬼虽然知道二老爷名声不好,但是贪恋他有用不完的钱财,女儿嫁过去虽说只能做个偏房,但是说不定还能时常接济自己一些。这样,二老爷派的媒婆来到家里,没费什么口舌,这门亲事就说定了。
没过多久,二老爷就把人娶了回去。
那二老爷娶了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就像吃了蜜糖似的,成天哄着她玩,哪里还把大老婆放在心上?大老婆受了冷落,忿恨不已,扔下几个孩子不管,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添油加酱地诉说了丈夫的不是。
大老婆的娘家是个大家族,几个哥哥听说妹妹受了委屈,带了家族里的一帮人,拿着棒子,扛着棍子,吵吵嚷嚷地到了二老爷家。二老爷哪里见过这阵势,暗中连忙把姐夫叫了回来。大老婆的娘家人本来就不想把事情弄大--不论怎样闹,自家姑娘还是要在人家过日子的,因此,就卖了个人情给知县,这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二老爷本来抱怨姐夫帮忙没尽全力,不料反被他奚落了一顿,好长时间都没说一句话。
知县太太坐在兄弟的旁边。她身材窈窕,容貌端正,虽然已经是一个半老徐娘,可是依然光彩照人。丝毫看不出和二老爷是一娘所生的样子。一见自家兄弟受了丈夫责备,有点不是滋味,抱怨丈夫说:“哎呀,你看你说些什么呀?在这个人世上,也就只有我们是他的亲人了,他不指望你,还要你这个姐夫做什么呀?”
知县望着太太,责备道:“你也少些护短!不然,今天在大堂上,人家怎么会把你也搬出来取笑?”
知县太太听了这话感到十分不解:“我好端端的,碍着谁惹着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