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槿虽同情这妇人的遭遇,可到底她现在自身难保,至多劝上几句,却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转眼,三月三上巳节便到了。
薛明槿拾掇妥当下楼时,赵祢已早早候在门口,少年英姿,风华潋滟,饶是薛明槿也不由暗暗赞叹这赵祢如此翩翩佳公子,再过些时候,说不得将有多少芳心暗自倾许。
“表哥。”薛明槿笑着来到赵祢面前,上下打量,毫不掩示眼中的惊艳,“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想来说的便是表哥这般模样的吧。”
赵祢失笑:“你这促狭的丫头,竟是跑来取笑予我。”
“哪有取笑,分明是在赞你,表哥可莫要冤枉我罢。”薛明槿佯装气恼,逗得赵祢无奈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总有那般多的说法,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若是实话也说不得了,那这世上还有甚趣味?只不知待过些年后,表哥却是要为我娶个怎样才貌双全的表嫂回来?”薛明槿随口一说,却未瞧见赵祢的眸光微闪了一下,片刻即逝。
“只才貌双全便好了?”
薛明槿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太注重品貌到底不好,便道:“除此之外,我那表嫂自然要与表哥两情相悦,这才是真真的好姻缘。”
赵祢平素与薛明槿虽表兄弟相称,可到底顾及她乃女子的身份,始终以礼相待,目下听她竟费心替自己选起媳妇来,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总之不太舒服,却是叫他暗自压下。
这时,小香从书坊外跑将进来,道:“少爷,表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眼看便要未时了,再迟些,恐路上便不好行走了,咱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薛明槿自打穿越而来后便从未参加过任何节庆,如今有此机会,自是跃跃欲试,牵起赵祢的手便向马车跑去,却未曾发现赵祢此时正怔怔地瞧着自己被薛明槿紧攥的手,满面通红。
赵国每年的上巳节当日凌辰便已开始,不过唱梵的禅莲会却是要待晚上酉时方才举行。介时,整个淮江府的官商名流皆会齐聚一堂,共请梵音,而这段时间普通百姓是无法靠近的,只能在外围远远观看。
按赵祢和薛明槿的身份,自是无缘参加禅莲会,便是在外围寻个视野开阔的位置也极是不易,于是赵祢想了个办法,便是以敬香者的身份入内。薛明槿本不太明白何为敬香者,待赵祢解释后方知,原来敬香者说白了就是在莲禅会当日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只薛明槿却是不知,那敬香者亦不是何人皆可,若无人引荐,却是连门路都遍寻不着。
……
薛明槿对露天洗澡当真无甚兴趣,不过她不爱,却不影响满满的好奇之心,于是在马车经过兰汤池时,忍不住将车帘掀开一角,本以为至少能看到些什么,却未料那兰汤池周围皆用半透明的围幔遮挡,莫说是那华清池暖洗凝脂的景色了,便是连那人影都未曾瞧见一个。
“可是瞧见了什么?”
赵祢忽然发问,薛明槿未曾细思便随口答道:“遮的如此之严,却是什么都未曾看见。”
薛明槿言罢,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登时小脸儿有些发热,心虚地解释道:“我,我也不是想偷看别人洗澡,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赵祢已从方才的窘迫中完全恢复过来,虽掌心那柔软滑腻的感觉仍未消失,可到底镇定了许多,“兰汤池素来是祈福之用,你若好奇,大可前往一试。”
薛明槿急忙摆手,“那就不必了,若是予我瞧上几眼也就罢了,让我同那些陌生人泡在一起,想想都觉得不干净。”
赵祢失笑摇头,道:“真不知你那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兰汤池本是净化除秽之用,哪料得到了你口中竟成了那不洁之地。”
薛明槿也不辩解,必竟这些约定成俗的东西乃是多年积累下来的传统,断不是她区区一介小女子可以改变的,何苦纠结这些?
因着赵祢和薛明槿顶了敬香者的身份,是以马车直接穿过兰汤池中间的永道,到了莲台角门方才停下。
赵祢先下车,很自然地牵了薛明槿的手,扶了她一把。薛明槿并未觉得如何,可赵祢的耳根却是不由自主的又染上一丝红晕。
莲台,顾名思义,主体建筑极似一朵盛开的莲花,莲心上托着一栋白玉砌成的九层宝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尤其塔顶那颗硕大的夜明珠,据说是今上在莲禅寺建成之日赏赐下来的珍宝,入夜后便会发出熠熠光华,照亮整座莲台。除此之外,莲台四周还有八条汉白玉的永道,遥指八方,分水而设,方才薛明槿和赵祢所走的就是位于东南方的永道。
“表哥,这些人都是敬香者吗?”
薛明槿叹为观止的仰望完莲台宝塔,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角门那些神情略显兴奋的人身上。放眼望去,角门聚集之人,皆年不过十四五岁,便是有如赵祢这般稍大的,亦皆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至于像薛明槿这般年幼的,却是不过小猫两三只的样子。
赵祢点头,道:“诚弟待会儿恐是要与为兄分开,介时你且莫慌乱,好生与引领者相处,待莲会开始时,我便去你处寻你。”
现代时,像这种大型活动的工作人员,入场前一般都要接受短暂的培训,薛明槿到底不是十二岁的小姑娘,自是未放在心上,便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过小香怎么办?”
薛明槿本以为小香也会跟在自己身边,哪成想马车方到兰汤池,小香便被赵祢赶下了车,不情不愿地独自去了兰汤池,想起之前那丫头对禅莲会可是期待非常,现下指不定如何委屈呢。
赵祢道:“我已安排车夫一会儿先行去接小香,送了她回去后,再返回莲禅寺接我们,一来一去,时间应该刚好。”
薛明槿瞧着赵祢已安排妥当,自不好再说什么,就在这时,打角门里阔步走出几名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唱颂佛号后,却是唤一众敬香者按序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