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槿瞧婉汐那利落的背影眸光沉了沉,心知自个对贾五不喜,却是拿婉汐撒了气,可眼下她到底还指望着在贾府过活,有些事儿到不便做绝了,于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不过同婉汐姐姐开个玩笑,姐姐莫不是当真了吧。”
婉汐的脚步顿了下,随即回转,却是看得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奴婢当真被姑娘吓到了,方才奴婢还在发愁该如何同五爷交待呢。”
“姐姐知我素来是个贪财的,有好东西又怎舍得溜了手去?”薛明槿说罢从婉汐手里接过木盒,掀开一看,却是一串鸽子卵大小的极品东珠,那成色润泽无瑕,便是不懂也瞧得出此物价值不菲。
“爷果然最疼姑娘,若奴婢没记错,这串东珠原是长公主殿下赐给老太太的生辰礼物,老太太一直宝贝得紧,未料得却是被爷求来予了姑娘。”
薛明槿笑了笑,脸上却是未见多少喜色,必竟这东珠虽好,与她却是无用,到不如送些黄白之物反而更称了她的心思。说来,也怪不得薛明槿俗气,只因自打她私逃被贾五救回来后,这厮便雷厉风行的断了她的经济命脉,私库里的东西尽数交给婉汐掌管不算,便是那少得可怜的月例银子也被扣了去,当真可恶的紧。
婉汐见薛明槿反应淡漠,心下幽幽叹了口气,不免替贾五爷委屈,可她当奴婢的,除了替主子分忧,有些话却是说不得的,只能面子上囫囵过去。
“姑娘,贾禄那猴崽子还在外面候着呢,姑娘若觉得烦,便随便捡件小玩意儿打发了他去吧。”
薛明槿睇了婉汐一眼,知她这是替贾五管自个要回礼呢,忍了忍,便从方才打的络子里挑了个双鱼送福的递了过去,“那就这个吧,大年节的,讨个吉祥。”
婉汐忙笑着接过,道:“姑娘手巧,这双鱼送福彩头也足,料得爷必定欢喜。”
……
贾禄这一来一回便已近年关,溧阳侯府里到处张灯结彩,遑论上下皆是面露喜色,便是那说起话儿来也是和声细语,生怕冲撞了去。
贾禄攥着薛明槿打的双鱼送福,一溜烟的便往贾五的院子跑,本以为这趟差使办得不错,这赏定是少不了的,哪成想他这般匆匆而回,进了院才得知主子爷竟是去后院陪贾老太太解闷去了,眼下这般时候未归,想必是被留了饭。
贾禄满腔的热情被泼了盆子冷水,好生憋屈,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的回屋,却未走几步便听得两个婆子扯舌,说的却是那聂十娘。
说起十娘子来,贾禄可是晓得的。这姑娘是五爷嫡亲嫂子的亲妹子,今年刚满十七,模样自是不差,因着同姐姐之间关系亲厚,故而时常在府里走动。
贾禄随侍在贾五跟前,对聂十娘子印象不深,本没上心,却未料自个随便一耳朵竟隐约听那两个婆子提起自家爷们儿。贾禄向来忠心,便留了个心眼儿,找了个矮树丛子蹲了墙根,寻思着若这些个婆子敢背后编排自家爷的不是,他定饶不得这两个老货。
两个婆子哪成想旁边蹲了个耳报神,正兀自说的欢实。
“老姐姐,你说这位十娘子明明父母皆在,怎地就跑到咱们府上过年,好歹是姐夫家,就没个忌讳不成?”
另一个婆子显是知道内情的,不屑道:“你进府时日尚短,不知道那聂家就是一窝子上不得台面的,靠着女儿家的裙带子挣前程!你道那三大奶奶是如何进的门子?那可是设了胭脂局算计了咱们三爷,不然就她那个出身,怎地也轮不到她来当二房的嫡长媳!”
“胭脂局?这可不得了,瞧着三大奶奶平日连个高声说话都不曾,料不得却是个心计深的?”
“怎么说来着,这就叫会咬人的狗不露齿,她那个妹子别瞧着年纪小,也是个心大的,不然怎地早不来,晚不来,五爷这厢方进了城门,她便巴巴的找上门来,说什么父母放了外任,不忍姑娘跟着奔波受苦,呸,这大年下的,哪个官员赶着这时下赴任的?况咱们赵国外官多了去,怎地就她聂家的姑娘娇贵。”
“老姐姐,你是说……”
“可不就是冲着五爷来的,五大奶奶的身子骨素来不甚硬朗,这才进京便又染了寒症,见天儿的躲在房里憋闷着,可不就给了那起子小人上蹿下跳的机会?”
那婆子听罢顿觉不可思议,要知这大户人家虽是阴私不断,可这算计完自个丈夫又算计小叔子的还真未见过。
“怪不得那十娘子挖空的心思讨好老太太,说不得便是瞧准了老太太最疼五爷。”
“要么怎地说那聂十娘比她姐姐毫不逊色,心里定巴不得五大奶奶一场病就此去了,好予她腾地方。”
两个婆子边说边走的远了,贾禄这才从树丛后站起,搓了搓冻得僵麻的手,啐了一句,才哆哆嗦嗦的回了自个屋里,心里却琢磨着这话儿要如何禀给自家爷知道。
贾禄这厢暂且按下不表,贾五此时正陪着贾老太太用晚膳。莫看贾五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可他对自个的祖母却是至孝,自打回京之后,几乎就没出过府,成日陪着老太太打牌解闷,说话聊天儿,可把老太太哄的见牙不见眼。
“哈哈哈哈,你这皮猴儿,可是瞧外祖母这老太婆没见识,那盒子怎地就能自个唱曲儿?莫不是里面藏了小人儿吧?”
“哪是藏了什么小人儿,孙儿打听过,便是那匠人把钢片子锯得长短不一,里面又设了机潢,可不一动便有了声儿。”贾五笑得讨喜,哪里还有平素的冷戾,便如那没长大的小子,承欢长辈的膝下。
“这到是极得趣儿的,赶明儿可得弄个给祖母瞧瞧。”
贾五嘿嘿一笑,朝贾福打了个眼色,贾福立即呈上了一个雕花的盒子,掀了开来,登时便发出叮叮咚咚如泉水般清隽的乐声。
贾老太太何曾见过这些个西洋玩意儿,接在手中惊异连连,“却道你在哄我玩儿,却是当真有这……叫什么来着?”
“音乐盒。”贾五耐心的给老太太解惑,“孙儿的船行经常出海,捎些异货回来,放在铺子里图个新鲜,这音乐盒孙儿一瞧便觉得有趣,想着祖母定然喜欢,此次回京可不就一并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