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千世界,这繁华的城市里,每天都有着无故死去的人,病死的,饿死的,斗欧死的,寻仇死的,被发现的,被埋藏的,不计其数。
城西的一角,阴暗的房间里,浑身狼藉的女孩儿瘫软在潮湿的角落,气息微弱。萧明暖努力呼着气,奈何这残破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只有出气难有进气。
咔嚓一声,房间唯一的入口被打开,微弱的光线随着入口走进这间暗室。光亮干净的女士皮鞋,纯白的蕾丝连衣裙,璀璨的宝石项链,一张皎好的面容。陆婉婉,多年之后重归萧家的金凤凰,现在的萧大小姐。
“啧啧啧,瞧瞧这可怜儿见的,滋味儿怎么样?”
“让你死之前尽享了做人的滋味儿,也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不是?”
“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我怎么能这么快的融入萧家呢。”陆婉婉蹲下身,纤手抚过明暖的面颊,看着她灰败的脸咯咯地笑出声
“所以呢,为了感谢你,我这不赶着来送你最后一程了,放心,你的大哥,你的妈妈,哦,还有你的煜哥哥,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帮你照顾好的呵呵,一路好走啊陆小姐,呵呵呵。”语罢站起身抽出手帕来擦试手指,嫌恶的看着脚下的东西,招手示意身后的人来彻底处理这陀垃圾。
而一句陆小姐一语双关,摊在地上的明暖用力睁着眼睛努力要看清她的表情,可脸上的鲜血糊住了她的眼睛,眼前的世界只有鲜红,她不甘心,不甘她美好的人生因这个恶毒的女人破败,不甘她本就半残的身体变的千怆百孔,不甘就此死去看不到这个女人的报应。
可是意识已经模糊,身体逐渐冰冷,模糊中被人裹着麻布胡乱丢弃在罕无人迹的山窝里,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是看到透过鲜血模糊的红光,在鲜红世界里不甘的归于黑暗。
昏昏沉沉间不断地有人说话声传来,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中意识慢慢回拢。
印入眼帘的是顶上的水晶吊灯,粉色的床帐粉色的窗帘,涂白漆的实木梳妆台。
还有细弱的胳膊和发热着高热的身体。萧明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回过神来,这是她在萧家的房间。粉色的公主床,十四岁细弱的身体。慢慢消化着眼前的事情。
她回到了自已十四五岁的时候,前不久常年忙碌的父亲为了给她过十五岁的生日答应带她出去玩,不料中途遭遇车祸,一死一伤,父亲死了她的腿废了。
在救治过程中两人过量出血需要输血,却在一干亲属之中无一与她匹配的血型,进而查出她并不是萧家的女儿,可能是十五年前与萧夫人一同生产产妇的新生儿中抱错了孩子。
萧夫人悲痛之下迁怒于这个与丈夫一同出事却活下来又不是亲女的女儿,自此萧明暖在萧家的位置很是尴尬,她本就顽皮而后刁蛮无理性子也是这段时间养出的。
萧家不想自家家事被大众用来作谈资,并没有宣扬抱错孩子这件事,只是无声的寻找真正的萧明暖,家中顾念明暖还小也没着急告诉她。
前生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已的身世,只知在她最快乐的时后失去了父亲和双腿,母亲又自此不再与她亲近,每每见着都是远远的都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厌恶。
她伤心,悲痛,自闭又自卑。只能乱发脾气来发泄心中愤懑,渐渐地就型成了她怪异的大小姐脾性。
直到两年后陆婉婉的到来打破了她最后的屏障,身为萧家人的屏障。
陆婉婉的声音在最后一刻还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明暖嘲讽的弯起嘴角,紧紧的抓着手里的被子青筋毕现。
陆婉婉,这一世,我就是你的报应。
春日的阳光温暖又舒适,黄澄澄的颜色撒进粉色的房间,采光优良的房间粉嫩的公主床上,小娃儿瓷白的小脸上眼睛睁开,露出一双澄澈的眸子,望着这美好的世界暖暖一笑。
自从受伤后就未出过房门,唤来佣人换好衣裳推着她去花园。
早茶时间园子里的花草已被园艺师傅打理过,晶莹的水珠挂在枝叶尖尖上似落未落,十几年来明暖第一次这样安静的欣赏这些寂静的美。以前都是风风火火的满园子跑,现在双腿不良于行到哪儿,都只能坐着轮椅已逐渐习惯。
“少爷好...”
“少爷好...”
冈肃冷厉的男子自外而来,萧家最得意的孙辈萧明东,大了明暖十岁,以往明暖避之不及最害怕的人。然现在最需讨好的人。小脸儿微微扬起暖暖的笑着喊人
“哥哥”
“嗯,”
萧家家族兴盛在新世纪手握重权,后弃政从商,现在B市处处锦绣的富贵圈中仍是举足轻重。
萧明东更是年轻有为,二十几岁便独自创业有了现在B市首屈一指的东晖集团。
在圈里同辈人中更是领军人物,谁家说起自家子孙都要提一提萧明东以示榜样。
如今萧父过逝,萧明东还要接管家族产业。可以说萧明东便是此后明暖在萧家唯一支柱及生活的衣食父母。
萧家的女人都是莬丝花,奶奶已逝萧母又不理实事,萧明东便是这个家的掌权人,靠着大树好乘凉。傍紧萧明东才是明暖目前一切生活的保障。
前世自腿废了之后她太过荒唐,只顾自怜自欸,如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首先要做的就是拉近兄妹俩的关系。
一连几天,明暖都呆在小花园里喝茶看书。每回萧明东进出她都会暖暖糯糯地喊一声哥哥。偶尔问些家常里短的话萧明东也会平平淡淡的回应。如此相处已有小半月。
今天萧明东从公司回家,习惯性第一眼扫向小花园,没有看见那个柔声弱气喊他哥哥的小人儿,微皱了皱眉叫过旁边的佣人问“小姐今天怎么没在小花园?”
被问的佣人连忙道“小姐昨天着了些凉有点低烧,还在房间休息。”
萧明东点点头直接上了楼,路过明暖的房间时听见里头断断续续的轻咳,拉开门只看见明暖小小的身子靠在床头看书,自受伤后原就苍白的小脸儿越加染上几许憔悴。
想起这些天明暖呆在小花园时的模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捧着书却盯着外边的花草一坐就是一整天,见着他回来便扬起小脸儿勾起唇安静的笑叫着哥哥。
他这个妹妹自事故发生后就变的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完全忘了她以前是个多么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微叹口气推门进去勾起不常牵动的唇角,尽量表现的柔和一点唤她:“明暖,”
“哥?今天这么早回家,公司的不忙了吗?”见进来的是萧明东,明暖有些诧异,她的房间萧明东进来的次数曲指可数。
“嗯,我让人给你在后园搭个花房,以后别去那小凉亭了,免的着凉。”萧明东走近给她压了压被角
“好啊,谢谢哥哥”明暖微扬着笑,在苍白的面容上无端让人多怜惜几分。
萧明东安抚地拍了拍被面“好好休息.........等你再好些,哥哥带陪你出门玩。”
“嗯!真的吗?哥哥可要说话算话!。”明暖眸里闪过一抹忧伤,又笑着用力点点头。
“当然是真的,哥哥从来说话算话。”
萧明东回到房间在书案前坐了会儿又接着出了门。
这次事故他没说的是,这并不是一起意外而是储谋已久的警告。
他和唐浩在中东成立了新型研究基地,近几年业务扩展防碍了一些当地势力的发展,萧明东眸子暗了暗,这次事故是对方通过多种渠道打听到他的身份信息决定出手报复,才有了最近这几件警告事件。
从前时他常年不在家,每年着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她的妹妹对隔壁陈家的小子都比对他亲近。
事发那日因为父亲的邀请要好好陪妹妹过一个生日,当时他也在车上。
让明暖伤残的是新型便捷式武器MEN100,射程远穿透力极强,这是首次试用。对方原本要重伤他给他一剂示威,阴差阳错被身边的明暖挡了子弹伤及腿骨。还承受了母亲所有的怨怼。
而制造这起事故的那些人,事发之后就已被他们追查抓捕,现在家里这种情式,他愧对于母亲,却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尽管明暖突然被发现不是萧家血脉,在他心里她依旧是他的妹妹,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
最近明暖已经可以自已控制轮椅在平地上活动,还让佣人推着她到宅子附近溜达了几次。
自腿伤后已有好几月不见外人,今天在花房里待了大半晌刚回到房间一个佣人便进来轻声道“小姐,徐家小姐来探望你了。”
徐筱悠,比明暖大两岁,前世明暖的“好姐妹”明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紧着和她分享。可惜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明暖面前事事关心,在外面又事事诋毁,前世明暖名声被毁就没少有她在里头参和。这一世她要让她知道对她表里不一暗中使坏的下场。
“快请筱悠姐进来。”明暖趟回床上靠着床头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等着她进来。
徐筱悠一进来便一脸关心,殷切的询问“暖暖,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说着还掀开被子轻轻抚着还未除绑带的双腿,眼圈红了红。忧心关切的神色在那张颇为秀丽的脸上尤为动人。
真是声情并貌,看的明暖心底冷笑,应声道:“筱悠姐,我没事儿的,医生说再过几日就可以拆绑带了,现在还不能下地走路到时候还要你带我去外面玩儿呢。”
明暖一边打量她一边说道。
“好,我等着和你一起出去玩儿。”徐筱悠强忍着眼泪破啼微笑,又像是怀满忧愁不知如何诉说,双手摩挲着明暖腿上的伤表情愁苦。
明暖眼角扫过门口那个渐渐走近的修长的影子,故作开朗地道“筱悠姐,你快别掉金豆子了,我没事儿的,你看,我不还是可以动吗。”
徐筱悠抹了抹眼角又转而拉着明暖的手捏了捏,像是没忍住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暖暖,我听说,你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明暖适时发怔地看着她。
徐筱悠又哭着道“这可怎么办,这腿怎么就不行了,我们之前还约好今年要去秋游,还要去登市里最高的山。你才十五岁,还有这么多想要做的事,以后可还要怎么生活啊。”
哭声悲痛仿佛废了双腿的是她一样,可这些字字句句,都是戳着明暖心窝子说的。自清醒过来调节了这许久的心绪也被她这些话刺的滋滋疼。
萧明暖自来千娇百宠,要什么有什么。自徐筱悠认识她起,就看她没有一日是不笑着的。而她虽然也是家庭富裕不愁吃穿,可和萧明暖比起来样样都要比她差一大头,两人一同看上的小洋裙萧明暖可以说买就买拿了就走,她却还要回家和父母软磨硬泡撒娇卖乖才能得一件。
看着萧明暖样样比她好一筹,事事比她高一层,起先是羡慕,时间长了,就有了嫉妒,再然后就习惯了事事明里暗里的挑一挑刺一刺。
前世明暖听了她这些明着关心暗里挑拨的话后一直自怜自厌,只顾沉浸在自已的悲痛之中,脾气也越来越坏。古怪的性子也是这样在徐筱悠的挑弄中慢慢酿成,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还时时责骂佣人拿佣人出气。渐渐地,所有人都远离她,所有人都讨厌她。再加上后来陆婉婉的推波助澜,被众判亲离无人关心人人厌恶,最后落的被陆婉婉设计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现在,她怎么还会从她的愿。
她怔怔的看着徐筱悠面色苍白,眸中泪水沿着脸颊滑落,顺着下颌滴到书页上,脆弱彷徨的模样让人心疼。
萧明东透过微微开颔的门隙看着这个妹妹,原就带点愧疚的心泛起怜惜。
徐筱悠见她没什么反应,靠的更近些抚着她的脸庞柔缓道“暖暖,暖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明暖捂着脸隐忍痛哭,呜呜地哭声引得门口的萧明东心里越加几分酸涩。
明暖猛地推开徐筱悠,摸起身边的东西就朝她砸去,砸的徐筱悠连连痛呼,忙道“暖暖你这是怎么了,事情总会好的,你你说句话啊,你还有我啊,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可以和我说我也会帮你的呀。”
明暖抄过台灯朝她砸去,嘶声道“我好的很,你走,我不要你帮,不要听你这些话,你走啊”边说边抄东西朝她扔,枕头被子书台灯茶杯扔了一地。
徐筱悠微愣,以往这样说萧明暖都是顺着她的话越来越消极,怎么今天这样抗拒她。
徐筱悠稍稍定了定神试图再次靠近明暖,温柔道“暖暖,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啊,不要害怕,筱悠姐会陪着你的”
原以为可以像往常一样安抚下明暖,哪知明暖砸的越发凶狠,边上能摸到的都砸了一通,声音嘶哑着“我有哥哥,不要你陪我有哥哥,你滚,我还有哥哥…呜呜…我有哥哥陪的…”喊到最后只剩哥哥几个字。
徐筱悠还待说些什么,萧明东已经推门而入,“暖暖”
走至明暖床边揽住她歪斜的身体抚顺额角乱发,笨拙地轻拍她的脊背。
“哥…”明暖昂着头使劲眨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努力要看清面前人的模样,眼里的泪却越抹越多,她是真的哭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哥哥,两世的委屈都似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猛地将脸埋进哥哥的胸膛,眼泪鼻涕糊了萧明东一身。
明暖的泪占湿了他的胸膛,烫人的温度似要灼进他的心里,微微的泛疼。
徐筱悠见萧明东进来立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掰着手指偷偷抬眼看萧明东喏着声音道“明东哥,我不是有意要惹暖暖生气的,明东哥我…我只是想好好安慰明暖,明东哥……”
明暖听着又要找东西赶她,使劲翻身捡起床边的东西差点摔倒瞬时被萧明东扶稳,扬手就将手里的东西砸过去,吼道“这是我哥哥不是你的哥哥,我家不欢迎你,你再也别来我家,你滚,滚出去……”
徐筱悠被明暖吼的委委屈屈的抽噎着。
萧明东帮明暖捋着气,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徐筱悠什么也没说,扬声吩咐道“来人,送徐小姐出去。”
徐筱悠委屈的一回三顾地出了去,萧明东缓缓拍抚着明暖安慰道“有哥哥在,暖暖会好起来的。”
只听到细若蚊蝇的昵喃,低头看着怀里的妹妹,小姑娘一通大闹已经累地睡着了,脸颊的泪痕还未干,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像是不抓牢就会消失一样,在睡梦中也带着深深的不安。
萧明东陪着明暖熟睡后才轻手轻脚的出去悄悄关上房门。
想了想来到楼下大厅叫齐了萧宅的佣人吩咐道“以后那位徐小姐就不用让她来找明暖了,这宅子里的事情都紧着些,不要什么话都往暖暖耳边传,暖暖腿脚不方便难免心情不好,时时都要有人看顾着知道了吗?”
“好的,少爷”众人齐齐应道。
萧明东揉着眉心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了,靠在沙发上小息,脑海中还印着方才明暖脆弱彷徨的小模样,见着他就像溺水的人看见浮岛一样,轻轻叹了口气。
必竟是萧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又是因为他的关系才落着这付样子。不管怎么样都始终是他的妹妹,总是要护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