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将手里的蛋糕丢给振逸,从书包里掏出钥匙。
魏然和振逸那一层的走廊的灯坏了,魏然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锁孔。又花费了很多的时间,碰了好几次壁,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随着清脆的转动声,门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魏然觉得总有一点怪怪的,有点好莱坞惊悚电影的感觉,胆战心惊。别看魏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缺点的人本身就存在着一个缺点。魏然有一个全家公认的秘密,怕黑、怕鬼。平时晚上都是开着床头灯睡的,这房间里任何一个白天再普通不过的物品在黑暗中看作是乱七八糟的吸血蝙蝠、丧尸之类出现在末世里的东西,经常缩在被子里睡,连脚都不敢露出来。
魏然心脏怦怦地跳着,连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后背发凉,不寒而栗。手忙脚乱地开灯,直到家中一片光明,方才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开个灯吗,至于啊,都被你演成了悬疑电视剧了。”振逸感觉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满腹疑团,左手单手托着蛋糕,右手挠了挠后脑勺,这是他疑惑时思考的经典动作。
“有病。”魏然已经开了灯,望着光明的家,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底气也足了起来,恢复了平时齐天大圣的性格,道。
其实孙悟空也有害怕的时候,他的克星就是如来佛祖。魏然也一样,她的克星就是黑暗和鬼。
只不过,在未来,她是否会换掉克星呢?
“唉,等等,”振逸借用房中的灯光看了一眼走廊的一堆杂物,从杂物堆的最顶端拿过一个小小的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魏然从振逸手中拿过小纸箱,翻来覆去上下打量了一通,看着纸箱箱身上的收据单,上面显示收件人是魏然,发件人是魏申莫。
“魏申莫是谁啊?”振逸一直凑在这里看,狐疑地问道,右手又习惯性地摸上后脑勺。
“我爸。”魏然转身翻箱倒柜地找剪刀。她用东西都很粗心,时常用完就随手扔到一个角落,需要的时候又到处找。但对于“如此恶劣”的习惯她却有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老娘不拘小节,一心只想学习。
鬼才信呢。
“干嘛还要找剪刀?果然还是柔弱女子。”振逸不屑地撇了撇嘴,徒手抓住封口处的黄色胶带撕拉一声,直接将纸皮撕掉一层薄薄的纸,还紧紧地黏在胶带上面。
振逸接着掰了掰,也不知道纸箱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或者是为了展示自己“我可不是弱不禁风”一样纹丝不动。
振逸一脸的尴尬,双手抽回,在后面绞在一起,舌头舔着上嘴唇,过一会儿又收回舌头,门牙又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似乎要将其咬破,又恨不得变成穿山甲刨个地洞钻进去。这个时刻,大概是他人生到此为止最窘迫的样子了。
魏然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振逸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在女孩子面前丢人更尴尬的事情了。
这口气刚刚松完,振逸却又提起了一口气。这次,是屏住呼吸。
魏然刚刚径直走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走向振逸。
振逸差点吓尿了。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一边抖一边后退。这回轮到他开始害怕了,心脏越跳越快,就像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时而大声,时而节奏不一,牙齿不住地互相打架,像是恐怖的前奏。
“干啥呢?抽风呢?”魏然拉过被振逸撕了一半扒了皮的的纸箱,将菜刀的刀尖插入纸箱的封口处,按压式地切着,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切割声过后,将菜刀放在地板上,打开纸箱,将手探进去摸索里面的东西。
振逸被吓得魂不附体,他还以为魏然要杀了他为魏必报仇呢,看来是虚惊一场。
“嘿,你刚才怎么了?抽风了?癫痫啊?”魏然取出纸箱里面用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礼盒上外观是一颗颗亮晶晶的星星和点点星光璀璨,包装得很精细,一看就是细心准备的礼物。
“??我还以为你要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呢。”振逸强装镇定,掩饰着方才内心的恐惧,讪皮讪脸道。
“说起来,你爸妈可真是把你当成小公主啊,这礼盒包装的,啧啧啧,哥羡慕不来呀。”振逸目不转睛地盯着礼盒,啧啧赞叹不已,眼里明显地写着两个大大的“羡慕”二字。
“好什么好,每年我生日他们就没回来过。”魏然心情低落下来,嘴里反而唱了起来:“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快打开看看呀。”振逸已经在迫不及待拆礼盒了。
“哇塞!哇塞!三等功勋章!子弹头项链!”振逸望着盒中的物品,惊呼出声。他可是一个妥妥的军迷,军队中的奖章自然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他也识字,放着三等功勋章的盒子上有写。
魏然却像是司空见惯般的少年老成:“有什么稀奇的?我老爸这种勋章起码有五六枚,每一枚都是一个故事。”
“不过,你爸给你子弹头这犯法吗?”振逸在一阵激动后冷静下来,右手搭上俊俏的下巴,食指轻轻地敲打着下巴,歪头向目光骤然凝固的魏然问道。
“你傻呀,这当然不是真的子弹头,这是在淘宝上买的,属于正规商品。”魏然抚摸着项链上金黄色的子弹头,语气中含着“关爱智障”的意味。
“你爸当兵啊?”振逸细细端详着红色盒子内的三等功勋章,满脸都是羡慕。
“我爸部队不知道又搞了什么演习,他肯定又立功了。”魏然骄傲道。当然,她也拥有骄傲的资本,魏申莫是军人,这可令她引以为傲。
魏然将装着三等功勋章的盒子合起来,走进房间,将那个大红色的盒子珍惜地放在书架上,又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笑了。
“哇,你爸好厉害哦!”振逸屁颠屁颠地跟进来,看着书架上摆放着的魏申莫的穿着空军军装的照片,脸上有藏不住的惊叹。当然,这惊叹也早就藏不住了。
“好了,做作业。”魏然满怀怨气般地,将书包扔在地上,发泄般地取出木头马和课课练。
“法律应该明文规定,在学生生日的时候是不可以布置作业的。”魏然悲哀地仰天长啸,在旁人看来却成了仰天长笑。
“我就告诉你吧,秦朝的蒙恬,发明了笔。意大利教师罗伯特,发明的作业!啊啊啊啊啊!”振逸崩溃地大吼道,那神情仿佛在诉说着“把你骨灰都给扬喽”。
“好家伙!真想把他们墓给掘了!”魏然溢出满屏的愤怒。
“带上我一个,还可以投资。”振逸这一次和魏然站在了同一战线,两人默契地击了一个掌,然后同时悲哀地从书包中取出作业。
有贼心没贼胆儿啊!特么叫老娘跑到意大利专门去挖一个人的坟?还没有工钱?还不知道有没有鬼?不知道有没有值钱的陪葬品!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盗墓贼!老娘吃饱了撑的啊?!骨灰都不剩了吧?挖了坟也无济于事啊!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做其作业!”在说了一番“豪言壮语”之后,魏然和振逸还是双双执笔,奋笔疾书。
“我不能被现实打败,我还有很牛逼的梦想。”魏然念念叨叨。
“什么梦想?”振逸又开始八卦了。
“当然是游泳世界冠军啦。”魏然一脸憧憬与向往。
“但凡有一颗花生米??一盒头孢二十元,《何以歌》第一句送给你。”振逸摇了摇头,讽刺道。
魏然听到“头孢二十元”的时候刚想一拳朝着振逸打去,听到《何以歌》之后,突然愣住了:这玩意儿是嘛呀?!第一句是啥呀?
“入梦的带不走~”振逸轻飘飘地唱道,神情满是戏谑。
“再给我来两瓶二锅头。猫呢?”魏然学着老鼠的样子,狠狠地一拍桌子。
“这年头,连作文都得写撒谎作文,哪有那么多好事儿让咱做呀。”振逸真想“弃笔从戎”。
“老师说,看诸葛亮写的《出师表》不哭的是不忠,可我连看都看不懂啊!何必强人所难呢?知道我哭的原因是啥吗?那么长还特么要背,我能不哭吗我?!”魏然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语文课本中的一页,反复摩擦揉捏着,咬牙切齿道。
“古人随手一写,我们可不是随口就会背出来啊!李白他没事儿喝那么多酒写那么多诗干啥呀?有稿费吗?没稿费写个什么劲儿啊!”振逸用笔来发泄,写字的力度划破了作业本的纸张。
“主要是英语,成吉思汗怎么不把他们干掉啊?”魏然也随之抱怨道,仿佛找到了知音。
“欧洲人真是矫情,好好的,中文那么顺口不读,偏偏用杂乱无章的英文!把所有字母打乱挑出两个拼起来都能凑合出一个单词,有的还是重复的。比如很简单的一个单词,Watch,单个是手表的意思,到了Watch TV那里成了观看的意思,为什么要发明英语啊!!!成吉思汗不是会手持弯弓射大雕吗?为什么不把英国人给射死?!!!”振逸英语不好,哀嚎道。
“我想自杀,跳楼我恐高,跳海淹不死,割脉搏太疼,我都不知道怎么死了!!!想死怎么那么难哪!”魏然简直是欲哭无泪。
“出来容易进去难,你拉的屎还能再塞回去吗?”振逸吐槽道。
“多想成立一个受害者联盟啊。”魏然还是认命般地开始写作业。
“说来说去还得做作业呀!”振逸也拿起了笔,认清了自己。
灯光下,两个倒霉孩子在比赛做作业,赢了的人,也是一脸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