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的语气平淡,措辞更是简洁,让人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但那轻飘飘的话语,对叶青来说,却不亚于直接撕破脸,指着她大骂‘废物’了。
她并不是输不起的人,但那也得看输给什么人。输给省散打队教练,输给入训时间比她长的师兄,这些都无所谓,练回来就是了。
可她是万般不愿意,不愿意输给如白止这样,打着武术旗号的骗子。在她十多年的武校记忆里,早就将无用的武术和花哨的舞术关联在了一起。白止在她眼里,还和那些靠着三拳两势,招摇撞骗的江湖大师划上了等号。
正常来说,她的散打技巧想要击败对方,就应该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可实际上,真正动手了,落了下乘的反而是她。
自始至终,一直都是她在攻,而白止除了抓住她手臂勾拳的那一下外,根本没有主动出击过,这样她还看不出什么来的话,那她就真的没救了。
巨大的落差感,再加上白止那轻飘飘的,似乎带着若有若无嘲讽意味的话语,让叶青眼都红了。拳头捏地‘咯咯’响,一股没来由的热血冲上脑门。
这时,忙活着擦拭自己老花镜的叶老,才刚刚将镜片擦拭干净,收起手帕。
而叶青,也动了。
好似是笃定白止不会主动出手似的,叶青毫无顾忌地一步踏前,手掌早已握拳,快速地朝着白止胸口刺去。他下意识地接住叶青的拳头,而叶青另一只早已蓄势待发的手臂,趁着这个空当,狠狠朝着白止脸上袭来。
这蓄谋已久的直拳要是中了,即使是淬体过的白止,也得破相。他微微偏头,险之又险避开了叶青的一拳,而又在叶青一拳未果,想要化拳为掌,变招手刀顺势切向白止脖子,肩膀的时候,他的手臂恰好收回,横在了叶青的手刀下,彻底格挡掉叶青的攻势。
有着散打功底的叶青拳脚功夫不弱,速度也很快。在手刀也被白止拦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应过来,趁着白止注意力还在她手上的时候,已经纵身一个侧踢,朝着白止腰间踹去。
上身的拳势只是幌子,散打对腿功的重视程度也不低,而腿力比起拳力,理论上可以到达三倍的程度。叶青虽然主要学的还是拳势的贴身短打,但她的侧踢力量还是比起普通的拳力要高出一倍以上。
在武校的对练里,能够扛得住她三拳的人,绝对扛不住她的一记鞭腿。虽然经过之前的战斗,她已经不指望一腿就将白止踢翻,失去战斗力,但好歹也能让白止受点伤。
是的,一开始叶青的目的是将白止打翻,跪地求饶。而几招之后,她的目的就变了,从如何取胜,变成如何让白止受伤。
至于战胜他,叶青基本已经不怎么指望了。她只是不想让白止继续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怎么也要挂点彩。
她很不爽。
叶青的想法,白止并不清楚,哪怕他知道了,也只能一笑置之。而她那旁人看起来势大力沉的侧踢,对一直都在观察她的白止来说,想拦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白止还是没有硬碰硬,而是选择了一步后退,避开了叶青虎虎生风的鞭腿。
虽然以白止的手臂强度,硬接叶青的腿击很简单,但两两相击,必有一伤。两次淬体伐髓后,他的拳脚肉体坚韧度已经达到用来做木人桩的实心木程度,若是硬接腿击,他不会有事,而叶青估计就会受伤了。
哪怕是对上一个普通人,白止也不觉得真打出问题来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叶青和他之间,还有着叶老这么一层关系在。
双腿落地,叶青得势不饶人,下盘还未彻底稳住,上身双拳就已经朝着白止攻来,一手连环快拳,根本不讲道理。
白止横臂挡在身前,将叶青的一拳一掌接连化解。他此时已经发现,叶青现在完全就是自暴自弃的打法,放弃了防御,转而全力进攻,光是白止看出来的破绽,就有不少。
“这丫头,魔怔了...”
白止叹道,倒也没急着反击,瞅准了叶青的动作,将她的拳势一一化解,连呼吸都未曾紊乱。而他的耳边,终于忙活完了的叶老,此时看着战况,也激动了。
“好!孙女,用力揍他,别给爷爷留面子,打重点!”
看得出来,叶老也是有故事的人。
叶老年轻时习过咏春,虽然他此时也看出,叶青所使的,压根就不是咏春里的三榜手,粘手之类的基础套路,反而是散打里最常见的刺拳直拳连环,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
他孙女本来就是练散打的,一些散手活学活用,穿插到咏春里面,怎么了嘛?
白止挨打就好了,其他的,叶老也不管。
是的,至少现在局势上看,的确是叶青一直在压着白止在打,这也是棋术高手叶老这大半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如今他的孙女帮他完成了这个愿望,他又如何不高兴?
不过很快,局势就慢慢倒转过来了。全力出拳本就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叶青却还是毫无顾忌的快拳连环,根本没有节省体力的意思,几乎全凭一口气在胸腔里吊着,维持出拳的本能。
一分钟时间后,攻势未果,而胸口里的这股气散的差不多了。喘气声愈发沉重,而叶青的身体,疲态也逐渐展现出来。
看出叶青已经体力耗尽的模样,白止也明白,再继续打下去毫无意义。强行提劲,对叶青的肌肉也会造成损害。
他一个闪身,绕到了叶青的身侧,而后手掌搭在叶青的肩膀上。只是轻轻朝前一推,本就疲惫的叶青就感觉一股大力从肩上袭来,她甚至无法从身体里抽出一丝力量反击,脚步就仿佛踩在滚圆的球上,几个踉跄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盘不稳,回去再练十年。”
白止开口,额头上没有渗出一滴汗水。而叶青,已经满头大汗,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