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市,第一医院。
“没有病床是什么意思啊!她快没命了啊!”
余恪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只存在于电影里面的巧合,有一天会被他自己碰上。本来撞了人就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号称“救死扶伤,一视同仁”的公立医院,会因为床位不够这种奇葩的理由拒绝接受病人?
“你们这什么破医院啊!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啊!”
“实在对不起,这里真的没有病床了。昨天上午,我们医院所有空闲的病床,全部被调走了。大部分的医生也被调走了,我们这里现在没办法处理她这种情况的。”
“求求你!再找找看好吗!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真没有了,你转到其他院去看看吧。”
绝望的气氛在蔓延,他甚至已经联想到自己蹲在监狱冰冷铁窗里的画面。不甘心的他,用近乎咆哮般的语气朝拒绝他的护士吼道:“你开什么玩笑啊!最近的医院有一百多公里!一百多公里啊!来不及的!”
“或者你可以找找看附近的私人诊所,那里可能有她需要的急救设备。”
“私人诊所?私人诊所……”余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断重复这四个字。
干将市是人口重镇,但同其他地区一样,医疗资源的短缺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问题。这个意思就是说,通常一个城市里只有一所医院。
因此,一旦有情况紧急的病患,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私人诊所,也会成为解决燃眉之急的备用选项。
而在这个点能马上联系到的私人诊所,余恪只知道一个。那是父亲以前的好朋友开的,就在他家不远的地方。
“喂……谁啊?”电话那头传来老魏迷迷糊糊的声音。
“魏叔吗?我小余啊!你现在在家吗?”
“哦,是小余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我这儿有个病人,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下楼来开下门好吧!”
“什么病啊?明天行不行?我这都睡下了啊……”
“我开车撞到人了!她快没命了!”
“什么?我马上下来,你等一下啊。”
三分钟后,诊所的门开了。浑身湿透的余恪抱着受伤昏迷的女孩直接冲进了诊疗室,直到将她安放在病床上,他才稍稍喘了口气。
“病人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她流了很多血,而且还在发烧。你快想想办法吧。”
老魏是个军医,精通各种外科手术,即使和那些一线的外科医生相比,他的医术也绝对值得信赖。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选择退役了。
“唔……好大股酒味,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老魏将女孩的身体扶正,皱眉道。
余恪连忙摆手:“别看我,我是开车的,可不敢喝酒。”
“没说你。”
老魏仔细检查了一下受伤女孩的面部,嘀咕道:“创口在头部,失血比较多。不过这怎么……咦?”本来还一脸凝重的老魏忽然松了口气。
“似乎……问题不大。”
“要不要输血?”
“输血?你可别乱来,你知道她啥血型啊?”
“那怎么办?失血过多会没命的。”
“你放心好了,这姑娘是强化人,被车撞也就流些血,死不了。而且她这血也止住了,没有再流血了。”
“强化人?”
“哦,所谓的强化人,就是注射过体能强化剂的人。他们的体格经过药剂的改造,会变得非常强壮。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感染,像一般的受伤这种,身体造血能力和伤口愈合速度都是非常快的。”
“……真的有这种药剂么?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你能听说就怪了。有条件注射体能强化剂的人,那都是非富即贵。而且那费用,还不是一般富裕家庭能够承受得起的。再者,这种药剂是管制资源,想要拿到必须要经过军方的审查,政府说了都不算。”
“要不是我当过几年军医,多少接触过这类资源,我都不可能知道有这个药。”
“可她都昏迷过去了啊……真的没事吗?”
余恪还是一脸的担忧,却看到老魏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支颜色深红的注射液。
“这是什么?”
“这姑娘问题倒是不大,不过你小子怕是有麻烦了,她的背景看起来不一般。我给她打一针这个强化营养液,她醒了你自己求她的谅解吧。”
说着,老魏伸出空着的右手,对着余恪指头一搓。
“干什么?”
“给钱啊!你闯的祸,总不能让我买单吧?”
“哦……需要多少?”
“六万。”
“哦,六万啊,嗯……什么!六万啊?”
“你爸跟我是兄弟啊!诊疗费我都没收你的,我就这一支强化营养液,给她用了我过几天还要托人到军区去采购啊!”
“……只能打这个吗?”
“不打这个你臭小子等死吧,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人家的精神损失费。”
天啊,六万……大出血了。余恪咬了咬牙,还是将那六万如数转过去了。
老魏拿过针筒,小心地将那支强化营养液一滴不漏地吸出来,然后,在女孩手臂上找了个位置,慢慢地注射进去。
“呼”
听见老魏长出了口气,余恪那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好了吗?”
“好了,抬走吧。自己回去,弄个毛巾给她擦擦血吧。强化人的恢复能力很强的,休息一晚上应该就没事了。”
“不用在这里躺着吗?”
“在这儿躺着?我给你监护啊?自己抱走吧,这被子也浸湿了,连被子一块儿裹走,送你了。”
“哦……”
抱着女孩出了诊所回到车上,余恪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沮丧。跑了一整天的车,收入才一千多块钱,这一下子,支出六万。
“唉……这个月要吃方便食品了啊。”
……
“咔嚓”
接触开关发出轻响,明亮的灯光驱散黑暗,照亮了还算宽敞的客厅。终于到家了。余恪顾不得疲惫,小跑着将女孩送到沙发上,取来毛巾,仔细擦拭着她面部的血迹。
待到这一步完成时,他下意识间瞅了一眼女孩的面部。精致的面孔配上苍白的嘴唇,紧皱的秀眉下还沾着些许水迹,也不知是毛巾上遗留的水滴,还是没有擦拭干净的汗液。那副模样楚楚可怜,宛若一个谪落人间的天使。
女孩的美貌让余恪有些失神,不过片刻之后,愁云重新布满了他的眉梢。伤者是安顿下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他的面前:由于车祸的关系,这女孩全身都已经湿透,衣服上沾满了路边的泥水,该如何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呢?
在一番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余恪还是走到了那个住着回忆的门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门。步入房间,他的眼神在第一时间便接触到那个正对着门的,挂在墙上的古代壁钟。视线随之缓缓移动,老旧的钢琴,古朴的书架,空无一物的电脑桌……一切就还如上次离开时的样子,除了,地上的那层薄薄的积尘。
直到站在那个旧衣柜面前时,他的意识才终于不再恍惚。这里面装的,都是他父母还在的时候穿过的衣物,也是他的,重要的回忆。
无论如何,他得拿些能穿的东西给那女孩换上。否则,即便是保住了性命也会引发严重的感冒。
手指已经触碰到柜门的把手,他的视线却再次被钉在把手旁边的挂钩所吸引。挂钩上挂着一个菱形吊坠,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吊坠上刻画的神秘的时钟图案。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去遗迹之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自余恪有记忆开始,父亲,母亲,就都是考古队中的一员。而在他九岁那年的时候,父母在一次正常的勘察行动中失踪,从此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幼年的他,对考古的世界并不了解,以为父母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一时间无法回家而已。直到后来渐渐长大,他才明白,在荒无人烟的遗迹中失踪,意味着什么。
不明材质做成的冰凉吊坠握在手心,余恪的眼眶有了些许湿润。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强行驱散那些萦绕在脑海中的深刻画面,转头打开了衣柜门……
在经过一大片的,不可描述的情节后,余恪终于满头大汗地将女孩浸湿的衣物拎到了洗衣机前。
“呼,好累……这简直就不像一个正经男生能干的活啊。”
准备投进去时,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衣袋里可能附带的随身物品。一张精巧的磁卡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一张id卡,上面印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旁边还有她的名字,步潇。
“……原来她的名字叫步潇。”
看了一下这张id卡,他小心地将它放在了洗漱台上的角落里。而后,将那些浸满泥水血水的衣物一股脑地丢进了洗衣机。
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后,余恪强忍着困意,搬了床被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打了个地铺。睡前,他再次用手贴了下女孩的额头。
“还是很烫……但愿真的像魏叔说的没事一样吧。”
听说女孩是什么特殊的强化人体质,余恪也不敢给她乱喂什么药,只怕一不小心又惹出更大的麻烦。他只得守在旁边,以防又出现什么变故。
更深度的困意袭来,他再也招架不住。在定好闹钟后,他慢慢地合上眼帘。
……
梦境中,余恪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妈妈,这个吊坠好特别啊。”
“这是爸爸给你带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哦……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呀?我在商店里都没有看到过。”
“傻孩子,这个是文物。商店当然找不到了。”
“什么是文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