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强又握了一下高超的手，点点头，打算问下一个的时候，对讲机里穿来了肖亮的声音：“接上级通知，午饭过后，换冬季作训服，穿绒衣绒裤，带棉帽。作训大衣都拿出来，上面下雹子了。”对讲机里依次传来“四拐幺明白”“四拐两明白”，蔡强拿起对讲机：“四拐三明白。”然后大声给排里的人下令：“大家赶快吃饭，吃完饭到装过季袋的车上找到自己的过季袋，拿出来穿绒衣绒裤，换冬季作训服，作训大衣拿出来备用！晚上天会很冷，大家务必要做好保暖！谨防感冒！在高原上感冒是要要命的！”
对讲机里又传出肖亮的声音：“每辆车保证下午多一个三期以上士官带车，下午要经过死人沟，达坂路很难走，再加上下雪路滑，务必小心。”
高超走过来：“我和你一起带车。”蔡强点点头，有多次上山经验的老班长一起带车，自己就放心多了，蔡强歉疚的对高超笑笑——带车其实是一件挺累人的事情，长途行车，最难的是驾驶员，山路崎岖，一侧经常是悬崖峭壁，车队又长，基本要匀速行驶，再加上驾驶员并不多，没有人替换，从早上六七点睁眼开始一直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睡，这将近一周的路走一趟，对身心都是极大的考验。接下来就是带车干部了，自己是绝对不能睡的，因为会影响驾驶员的精神，也得不停的提醒驾驶员清醒，滋味儿也不好受。每次驻训或者上山，带车的干部士官都要买一堆泡椒味道的零食——芦笋鸡爪猪皮，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犯困——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能大意。
而坐在车斗里的战士就舒服多了，不困了就聊天，困了就睡觉，除了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没什么忧虑——也不知懂如果他们看到了车外的险峻路段，会不会吓得睡不着。
对讲机的声音挺响，好多人都听到了肖亮的话，“死人沟”三个字让他们的脸色不仅有些难看。蔡强看着他们笑：“听到‘死人沟’害怕了？没关系，这个称呼是解放前的称谓，因为这个地方海拔高，一边爬山一边没有氧气呼气确实很容易一头栽倒在那里。不过现在我们有了汽车，严重不过就是头疼，而且也就是翻山那一段的事儿。我建议你们都睡觉，睡着耗氧量低，你们都不会觉得有啥就过去了。”
“排长，”胡景倒是不害怕，笑着问，“你说的一套儿一套儿的，你又没来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可是做足功课了的。”蔡强假装打了一下胡景，“你敢质疑我？”
高超也拍了一下胡景的脑袋：“老班长还在这儿呢，排长说的一点没错。我有这么多次上山的经验，我说没错没人质疑吧？”
那几个小家伙终于释然，开开心心的吃完自热米饭，跟着高超去拿过季袋了。蔡强却换了一脸严肃，虽然他刚刚说的也是事实，但是死人沟海拔将近五千米，而且非常难走，历来是上山时候的重点，所以出发前的驾驶员和带车干部开的大会上，团领导再三强调，一定要重视，这一段山路严禁停留，就怕高原反应。
说话间，胡景已经把蔡强和自己的过季袋提了过来：“排长！换衣服！”
“好。”蔡强接过过季袋，想了想，叮嘱胡景，“小景你路上帮我瞅着点，尤其注意点家栋，他老家广东，现在翻五千，我有点担心。”
“好嘞。”胡景一口答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排长你就不怕我有高原反应啊？”
“你？你这小机灵，要真有高原反应，还不有点征兆就告诉我？”
“那倒是。”胡景嘿嘿一笑，“换衣服去咯！”
约往高处走，雪飘的越大，地面越来越滑，车队行驶速度也逐渐减慢，车斗里面的战士看不到外面情形，吃饭了饭正困，到头就睡，驾驶员和带车的干部骨干却一个个心揪到嗓子眼——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这一段要是快速通过，大概率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要是走的慢，甚至要是再抛个锚，谁都不敢保证车上那些没上过山的孩子们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车越爬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蔡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晕，甚至是疼，不由为之气结：“好么，敢情战士还没啥，自己先有高原反应了。”高超看他脸色有些发白，担心地问：“排长你还好吗？我们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能爬到最高处，你到后面睡一会儿吧！”
“不需要不需要，”蔡强摆摆手，“我没事儿。翻这么高达坂这点反应也正常。”
“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天生就没啥反应，有些人反应大的很。不过这个时候藏族的战士就是厉害，有线排的格让，家是阿坝的，到了高原上爬山跟猴子似的，咱们正常人刚上去走上一百来米都得喘半天。”
蔡强知道高超喋喋不休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高班长，你别说了，你也要注意，说话耗氧气的很。”
“没事儿，我和小磊搭档了多少次了，”高超拍拍驾驶员于小磊的肩膀，“每次都是我说，他听，他也不瞌睡，我也安心。你说是吧，小磊？”
“高班长说的对！”于小磊频频点头，“蔡排长，我和你说，我一直觉得高班长像个假的山东人，他应该是天津人才对，我开车时候简直能给我讲一路相声，还是单口的。”
“我平时没觉得你有这么幽默啊，”蔡强惊讶的看着高超。
“我不是怕他路上瞌睡吗？”高超笑着说，“第一次带车我恶补了两本笑话大王。”
“真有你的。”蔡强钦佩地看着这位十六年的老班长，“我感觉能向你学习的太多太多了，可惜班长你居然要转业了。”
“嗨！”高超摆摆手，“你们都是高学历人才，现在这些孩子们也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今年来的你看大学生就有好几个，我呀，跟不上时代了。这些简单东西你多琢磨琢磨就都会了。可你们弄的那些玩意儿，我是真搞不来。”
正说着，车载通话系统突然咔嗒一声接了进来，里面传出胡景焦急的声音：“排长！林家栋吐了！他头疼！还有些发热！”
蔡强心里咯噔一声——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