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一说,可实际上,若想培养出称心的接班人,师长所需付出心血绝不会少。
蜀山剑派的绩效体系就是为了降低传承压力而推出,通过入门选拔将大批的精英网罗入手,再以规则制度代替人力施加基本教育。
既可以省去师长下山漫无目的地寻找弟子所耗的时间,又能减少教育弟子所需的心力,听起来简直是划时代的良策。
但人才不是菜地里的庄稼,只需定时浇水施肥就能丰收!
在定式制度下催生出来的弟子,大多因为缺少人性的关怀而变得麻木不仁,过于追求效益而不择手段,品性在外门修行时早已定格,进入内门后再也难以培养出门派忠诚度。
所以,才有了蜀山桃李遍天下,真正传承无一人的困局。
话又说回来,受到安慰的冯仁坤勉强地笑了笑,道:
“我对门下弟子的品行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但论起智计手段,他们还嫩了点,还得有你从旁协助。”
叶孤行果断拒绝:“现在我以旁观者的角度为你分析问题,帮你制定决策,已无暇他顾。况且,若我也参与进来,容易跟你一样陷进迷局难以自拔,到时候可就没人替你指明要害。”
冯仁坤从容不迫道:
“听我解释完再拒绝也未迟。如今你虽然躲在鬼城峰,但记恨你的人可不少,总有办法来找你麻烦的。与其日夜忧心地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将战场放到外面,光明正大地击退外敌,树立威信!”
叶孤行傲然道:“上次跟我作对的那几个小子的下场还不够惨吗?谁还敢来招惹我?有这个必要吗?”
冯仁坤振振有词地道:
“你上次收拾的不过是几个小喽啰,幕后主谋的那个亡国皇子可还好好的。你不但狠狠地羞辱了他,还破坏其树立威信招兵买马的计划,此仇不小啊!于情于理,对方都有必要将你教训一顿好挽回面子。”
叶孤行蹙眉思考了好一会儿,问:
“你可有什么法子教我?”
见对方意动,连日遭拒的冯仁坤趁热打铁道:
“外门弟子最敬畏的不是我们这些平日不露面的老家伙,也不是流于形式而虚有其名的执法堂,而是权力滔天的七位外门理事弟子!”
叶孤行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冯仁坤点点头:“你去接任和涛的位置!”
叶孤行蹙眉道:“先不说我答不答应的问题。我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何德何能去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就算不考虑下面弟子的看法,上面你们这些长老肯定不会同意。”
冯仁坤胸有成竹道:“既然我会这么提,自然有几分把握。现在的问题是你的意思如何?”
叶孤行权衡了很久,道:“我可以答应你暂时担任外门理事。不过,你有没有问过郑师兄的意思?”
冯仁坤哈哈大笑:“放心,一切有我!”
三日后,一则消息在蜀山剑派里疯传:
刚入门没多久的小眯眼竟要代表鬼城峰出任外门理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同弟子有不同反应。
鬼城峰弟子:“如今有小师弟坐镇外门,我们的计划当万无一失!”
原第七理事郑和涛苦笑道:“是我有负师父所托,让大家陷入如今困境。”
诸位师兄弟安慰道:“我们这里谁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请师兄不要自责!”
另一边,祭孤峰的内门弟子嘲笑道:
“鬼城峰不但人才凋零,如今破罐子破摔,强行提拔新人,怕是要彻底放弃外门根基!”
而外门弟子根据截然不同的态度,可以大致分成两种人。
支持叶孤行的人会说:“小眯眼的到来会给死气沉沉的弟子生活带来生气,以后的日子不会一如既往的无聊。”
反对叶孤行的人会说:“小眯眼就是一根搅屎棍,要破坏大家的宁静生活,会耽误弟子习练武功。”
总之,弟子们对叶孤行的评价褒贬不一,喜忧参半,大多持观望的态度等待将要发生的变化,但也有少数几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前成汉皇子李平跟几个手下商量如何给叶孤行添乱,找回场子。
杂役管事翟冷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与不同的手下商量同样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事件的正主叶孤行,正把桌前堆成小山似的文件逐一递给其他六位理事弟子,道:
“这些都是最近两个月的文案资料,现在先交还给大家。至于更早的那些资料,等我整理出来后会一一归还,如果大家有什么资料是急着要用的,可以随时过来寻找。”
大理事苏元曦问:“这些文案资料一直都是由七理事整理归案并保管,为何要拿出来分发给大家?”
叶孤行微笑回答:“在接管理事职位前,我特意将七理事的岗位要求和工作内容仔细研究了一遍,发现这些文案工作并不在职责范围内。所以,现在物归原主。”
代表乾元峰的二理事卢海帆蹙眉道:
“可据我所知,资料管理一直都是由七理事负责,在我接任之前就是这样,已成惯例。”
叶孤行礼貌地笑了笑,可怜兮兮地道:
“各位师兄师姐都知道,我刚入门没多久,资历浅能力低,其实不足以胜任理事一职。奈何鬼城峰的各位师兄有要事在身,抽不出空,冯师只好派我来暂时接管外门事务。
以前,郑师兄能者多劳自然不介意辛苦一点,可如今我自顾不暇,为免出错耽误各位的事情,只好撇开杂务专注自己的职责。”
较真的五理事郭璇怡还真翻看起理事岗位手册,道:
“可手册上明明记载着‘七理事负责宣传告示、会议记录等文案类工作’,这些文案资料该属你管。”
叶孤行轻轻摇了摇头,保持礼貌道:
“非也!此文案非彼文案。
众所周知,鬼城峰擅长文书,门派上下的挥春和榜文告示都是由鬼城峰弟子所文所书,以彰显门派重武却不轻文,授武的同时也兼顾文化修养教育。
鬼城峰的文书,可谓是门派的脸面。
所以,凡是公开场合的文案都由鬼城峰负责。
但各位手中的资料如弟子名册、功勋簿、财务账单、兵器目录等都是各位的工作记录,内容朴实无华,实在没有供鬼城峰修饰的余地。”
三理事蒋志关道:“可药王峰每月分发的丹药数以万计,工作量很大,没有七理事辅助核对,我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叶孤行讨好地笑道:“药王峰人才济济,蒋师兄更是精英中的翘楚,定能想出办法的。”
叶孤行自以为表现得真诚实意的笑容,在其他六位理事眼中却迥然相异:其眯着的眼睛使脸颊肌肉紧绷,让刻意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如皮笑肉不笑的嘲讽。
代表宝元峰的六理事贾正金不满道:
“岗位手册中,七理事的工作少得教人妒忌,那你平日岂不是啥事都不用干?”
叶孤行反问:“鬼城峰弟子的权力和待遇都是最低,此事你怎么看?”
贾正金愤然道:“这关我什么事!”
叶孤行反唇相讥:“那我平日做什么又关你何事?在其位谋其政,凭什么要我替你无偿工作?”
飞仙峰的四理事蔡文情调解道:
“大家都是同门,不要吵架伤了和气。小师弟推辞不必要的工作是合情合理,不过贾师弟的苦衷也事出有因。
理事职责是按对应的内门事务制定,在工作量的安排上多少有失平衡。以往,大家有了徐师弟的帮助才能合力管理好外门事务,希望小师弟能体谅大家,继续守望相助。”
叶孤行保持礼貌恭谨的语气,道:
“蔡师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说话还好听得体,我真心不想惹你不高兴。可接下来我不得不把话挑明,这也是我出任七理事的原因。
既然大家都是同门,应该守望相助,为何你们六峰偏要联合起来欺负我鬼城峰弟子?先前,我的师兄们被刻意捣乱连续任务失败,为何没人站出来为我鬼城峰主持公道?”
大理事苏元曦赶紧纠正:
“那是连续发生意外,职责不在鬼城峰的师兄弟们身上,也没人要针对他们。蜀山七脉同气连枝,何来欺负一说!况且,内门的事情自有各位师兄长老处理,我们应该将精力放到目前的外门事务上。”
叶孤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冷冷道:
“总之,是非黑白大家都心里有数!如今,我为了将精力投入到本职工作中,拒绝超出份内工作的事情!这是通告,不是商讨!你们习惯将他人之慷慨当作理所应当,可鬼城峰并非任劳任怨的耕牛!”
叶孤行出任的第一次会议,以不欢而散收场,原定的迎新午宴也因此胎死腹中。
翌日清晨,叶孤行展示出上任后的首次改革成果——一块公告栏。
当七位理事弟子收到消息赶到广场时,公告栏已经被外门弟子围得密不透风。
五理事郭璇怡质问叶孤行:“你为何在发布公文前没有跟大家商讨?这不符合规矩!”
叶孤行淡淡道:“公告栏上新增的模块乃奇闻异事专栏,是新闻而不是公文,自然无须劳烦各位操心。”
当六位理事弟子分开拥挤的人群来到公告栏前,看到占据半壁江山的奇闻异事专栏后,都目瞪口呆,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好半晌后,一向和蔼可亲的苏元曦板着脸质问:
“三才榜上所记录的都是门内最优秀的弟子,这不但是个人的荣耀更是供其他弟子学习的榜样,如此重要的榜单,你怎可以肆意删除!”
蜀山三才榜指的是天地人三个榜单,分别对应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只有实力最强最优秀的前二十名才有资格登榜,而天才榜更是只有前十才有资格题名。
三才榜于蜀山弟子而言,犹如读书人对科考的重视,是门派对自身实力的认可,是同辈弟子中的地位象征,也是可以拿回家炫耀的无上荣誉。
叶孤行诚恳道:“苏师兄息怒,三才榜如此重要,谁敢删除?请往上看,再往上一点!”
经叶孤行多番引导后,众人才在公告栏最上方的位置找到三行不大不小的名字,正是天地人三才榜名单。
苏元曦怒气稍减,沉声质问:“三才榜乃所有弟子的奋斗目标,一直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你怎么能私自移位,还把自体改小?”
叶孤行从容自若地回答:
“以前徐师兄因为将精力都奉献给各位的事务,无暇精进本职工作。如今我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当然要在其位谋其政,把不合理不必要的内容进行精进。如今的信息排版是有理有据的,各位请听我细细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