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叶孤行在诸位师兄的眼神轰炸下败北,开口缓解气氛:
“大家怎么都停下筷子?是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为了任务失败而烦恼?若是后者,大家根本不必介怀。
反正损失的又不是鬼城峰财产,那一丁点的任务奖励也可有可无。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只要小心别被算计,用他人的财产为我们交学费买教训,有何不好?”
冯仁坤不为所动,依然面沉如水,一语不发。
赵五桓接话,尴尬道:“可是如此下去,我们鬼城峰的名声怕要毁了。现在外面都已经有传言,说我们鬼城峰是灾星,到了哪里,哪里就得倒霉。”
叶孤行不以为意:“谁敢乱嚼舌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揪出来打一顿再扔到杂役房洗茅厕得了!”
赵五桓:“可现在连内门弟子都这么说。”
叶孤行不以为意:
“内门弟子又如何?咱们不也是内门弟子吗?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事主若有意见,大可以去找那些暗地里捣乱的家伙算账。他们究竟是不明是非的糊涂虫,还是觉得我们鬼城峰好欺负?”
冯仁坤终于开口,奸笑道:“既然你们的小师弟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他说的做,出了什么问题,由他善后!”
叶孤行醒觉中计,连忙拒绝:
“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大家不必当真!其实在门内执行任务没什么历练价值,还不如学几位师兄一样出山游历,要是顺便能把门外任务做了,那就两全其美!”
冯仁坤:“刚刚才派出去五个弟子,总得留点人看守山门。”
叶孤行嗤之以鼻:“咱们鬼城峰穷得家徒四壁,贼人总不会惦记上香火堂的祖师牌位吧?”
冯仁坤傲然道:“鬼城峰好歹是蜀山七脉之一,百年底蕴岂是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可以看得到!况且,就算咱们再穷也不能失了傲骨,目前首要守卫的就是尊严,绝不能当逃兵!”
叶孤行趁机抽身而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继续对外抗争守卫尊严,我依旧留在这里安稳度日。”
冯仁坤不满道:“事情是你挑起的,如今你诸位师兄受到牵连,你自己却要置身事外?”
叶孤行赶紧澄清:
“别以为你是师长就可以胡说八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大家心知肚明!你们扪心自问,我到底有没有做出对不起鬼城峰的事情?冻土三尺非一日之寒,鬼城峰的落魄,岂是我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可以改变?”
冯仁坤客气地道:
“不用谦虚!在我这么多弟子里面,论心机手段,你绝对是第一。我们鬼城峰修习道家思想,讲究无为与不争,道行越高,就越不愿与人计较。你刚入门,趁着尚未被道家思想教化,正好出去为鬼城峰争一口气。”
叶孤行反驳:“咱们这里数你道行最高,怎么就没在你身上看到无为和不争,天天换着法子赶弟子出山惹是生非?”
冯仁坤赶忙修正:“是让你们为鬼城峰争光!正因为我无为,所以才让鬼城峰沦落到如斯田地。如今我潘然醒悟,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否则百年之后如何跟泉下的列祖列宗交待?”
叶孤行无动于衷:“我加入蜀山剑派就是为了过上安稳日子,你一再逼我出去结仇,可有照顾过我的感受?反正我是不会走这趟浑水,大不了明天就下山历练!”
正在此时,膳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先前下山历练的五个弟子人人带伤,出现在大家面前。
冯仁坤打量了一下几人的伤势,见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问:
“你们下山历练才几天,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领头弟子蓝明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道:
“回师父,如今山下大乱,汉军群龙无首,逃兵四处抢掠,晋军也不约束,导致民不聊生。我们刚刚离开泰安镇,就在一个村子里收拾了一伙作乱的逃兵,将他们教育一顿后放走。不料,当天夜里他们带着一队人马围攻我们,说蜀山弟子与晋军狼狈为奸,要置我们于死地。”
冯仁坤眼含怒意,道:“以你们的身手,就算打不过,逃跑中总没问题,为何还全员挂彩?”
蓝明:“对方用村民做威胁,我们觉得不能牵连到无辜之人,所以选择留下来应战。最后,我们虽然成功击退五十多名逃兵,但也因学艺不精而受伤。”
叶孤行感觉发现了事情的关键,问:“蓝师兄,你所说的‘击退’是什么意思?没有杀人吗?”
冯仁坤没有因叶孤行的无礼插话而感到不满,示意蓝明回答。
蓝明自豪道:
“这些人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罪不至死。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我们先以武力降服,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道家无为思想教化他们。我相信,他们回去后定会痛改前非,脚踏实地做人。”
“你们做得不错,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冯仁坤看向叶孤行,“你小子有什么看法?”
叶孤行耸了耸肩,道:
“师兄们的高义让人佩服!但若换了是我,与其等着被动挨打,不如暂避锋芒再以奇袭击破,尽量减少伤亡。事情本就是因村民而起,他们有义务承担部分风险。而那帮逃兵的结果也不会这么好,至少要有几人非死即残,对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冯仁坤皱着眉头道:“这样做有损蜀山剑派的名声!”
叶孤行实话实说:
“我读的书少,不懂得仁义道德,只奉行等价交换原则。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反之,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必须用相应的报酬来交换。如今世道这么乱,最先要考虑的是保护好自己,然后才是量力而行地行侠仗义。
这次能击退逃兵,但如果下一次遇到百人、千人的队伍该怎么办?不是有句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
冯仁坤深感无力,道:
“你的想法不能说有错,甚至在大多时候都更能有效处理问题。但凡事有利亦有弊,过分的算计容易走火入魔,变成唯利是图的奸佞之徒,希望你能坚守道心。”
冯仁坤转过头,对弟子们教诲道:
“这次他们五人出山虽然有行侠仗义之举,但如小眯眼所说,处理方法方面确实有待提升。出门在外,对付的多是穷凶极恶之徒,凡事要量力而行。迫不得已下,可以采取杀一儆百。作为师父,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蓝明五人惭愧地低下头颅。
冯仁坤看着衣衫褴褛的弟子们,心疼道:
“你们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别光凭一腔热血往前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跟你们父母交待?好了,都抬起头来,你们下山行侠仗义,弘扬了我派的正气,没给鬼城峰丢脸,做得好!”
五个弟子热泪盈眶,齐齐磕头致谢。
在场弟子无不动容,只有叶孤行无动于衷。
冯仁坤见此,气不打一处来,道:
“小眯眼,还愣着干什么,这里数你最小,还不赶紧给师兄们拿碗筷?”
叶孤行听话地拿来碗筷,自觉给诸位师兄盛饭。
冯仁坤满意地点点头,道:
“小眯眼,你不说要下山吗?正好,带上方虎、石豹、褚成和赵五桓四人,路上让他们学学如何随机应变。你们四个也要注意,别让你们的小师弟给带坏了!”
弟子们哄堂大笑。
叶孤行连忙拒绝:“别开玩笑,山下这么危险,我才不要去冒险!”
冯仁坤不满道:“让你留在山上接任务又不干,放你下山去历练又退缩,你究竟想怎样?”
叶孤行果断回答:“只求留在鬼城峰做饭!”
各位弟子忍俊不禁。
冯仁坤骂道:“堂堂蜀山内门弟子,能有点出息吗?”
叶孤行目不斜视,正气凛然道:“作为一名厨子,我为能混到蜀山内门而感到骄傲!”
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先前的伤感丧气荡然无存。
冯仁坤也忍不住乐了,但马上收起笑容,骂道:
“好你个臭小子,竟敢在老夫面前胡说八道!我招你进来是要你做厨子的吗?”
叶孤行果断回答:“不知道!但我进来就是为了能安心做饭的!”
冯仁坤气恼道:“竖子不足以谋!”
最终,在叶孤行一再坚持下,冯仁坤没有派弟子下山历练。
如今局势比想象中还要乱,没有信得过的人带队,冯仁坤实在不放心让涉世未深的弟子出去闯荡。
可是,山下的历练是暂停了,山上的任务却持续不断,鬼城峰也随之臭名远扬。
事情究竟是什么回事?
这要从鬼城峰首座执意要锻炼弟子开始说起。
蓝明等弟子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被冯仁坤赶出门口带伤执行任务。
自此,除了死活不肯出山的叶孤行,其他弟子都早出晚归。
执行任务是换取丹药功法的唯一途径,对于蜀山弟子来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鬼城峰弟子却是如扫把星一样的存在,到了哪里,哪里倒霉,跟着一起执行任务的同门师弟全部随之遭殃,均以任务失败告终。
半个月下来,鬼城峰弟子的任务失败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失败任务数足有五十六例,受牵连的外门弟子超过三百人。
鬼城峰的膳房里,连日受挫的诸位蜀山弟子都十分颓丧,默默地耕耘着碗中白饭,连喷香美味的菜肴也视而不见。
冯仁坤鼓励道:“我知道大家近日来连番受挫,在外面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必经的磨难,这是成就大业前的考验。你们不但要借此磨练心性,还要设法揪出幕后黑手为自己正名!”
置身事外的叶孤行也开口为众人打气:
“冯师所说乃至理名言!大家换位思考,你们所承受的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比得上鬼城峰的百年声誉吗?你们损失的那点任务奖励算什么?比得上事主损失的百分之一吗?能得到门派如此栽培,诸位还有何不满!”
黄土艰难地抬起头,瓮声瓮气道:
“可现在连发配任务的师妹都对我们冷言冷语,推三阻四的。”
冯仁坤不屑道:“放心!我在长老会上已经为大家争取过,只要你们做事小心,没有被人算计,谁也不能否定你们接受任务的权利!”
叶孤行笑道:“大家要越挫越勇!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挺过去,前路将是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