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诗馨嫌弃地推开被叶孤行的口水污染了的两盘菜,不满道:“都说了今年本地收成不好,官府征粮却依然按照往年的份额,百姓的收成都被征没了。现在城里粮食紧缺,物价居高不下,往日买十份粮食的钱现在只够买三份,这人均一两半银子的估算已经很低了!”
叶孤行嘲讽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劫富济贫!官府知道贫民有你们去救济就往死里征粮,贫民指望你们救济就算明知没粮过冬也不反抗。如今你们自身难保,贫民只有乖乖等死了。你说究竟是官府坑了贫民还是你们害了百姓?”
时诗馨放下筷子,怒道:“用富人过剩的银子去救济困苦的百姓有什么不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相继饿死吗?”
叶孤行早在徐婉婷和欧阳玉青身上验证过——
跟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只好委婉劝慰道:“行侠仗义当然没错!小弟十分敬仰!不过历史的轨迹告诉我们,天下大治永远都是跟在大乱后面,不把平民逼到死路拿起锄头反抗,官府的强征暴敛只会变本加厉,百姓生活只会每况愈下,你们的救济只能是饮鸩止渴,盗贼岂能替代官府的职能?”
时诗馨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使出女人特有的杀手锏:“这些我不管也管不着!反正我下山历练就是要行侠仗义,这些贫民我是一定要救的!我听爷爷说你的家当不少,拿出来可以缓解目前的危机!”
叶孤行先是大惊,随后大怒:“岂有此理,原来你们一直觊觎着我的积蓄!我告诉你们,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银两藏在哪里,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吧!”
这时,仿佛一直在梦游的时中坚插话道:“没关系,我知道藏在哪里,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挖宝藏!”
叶孤行明白中计了,大急道:“你们不要乱来,我发起火来连自己都怕!”
三当家崔红英笑呵呵道:“小弟弟不要怕,要是上火了,可以找姐姐帮你消消火!”
叶孤行看了眼三当家丰韵聘婷的身姿,连忙将视线从其鼓胀的双峰上移开,强压心中邪火,怒道:“你们不是喝醉了吗?既然脑袋这么清醒还不过来一起想办法!”
二当家郭进装疯卖傻道:“老大、小三,到你们了,怎么都停下来!罚你们一人一杯!”
大当家和三当家都起哄道:“喝酒、喝酒!”
时诗馨笑眯眯地看着叶孤行,原本娇俏可人的脸蛋此刻越看越奸诈,越看越觉狰狞。
叶孤行受不了时诗馨赤裸裸的侵略性目光,反驳道:“我有多少家底老爷子最清楚,加起来不到五千两银子。杯水车薪,就算熬过了初一也撑不到十五,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
时诗馨不以为然:“我辈江湖中人急公好义,能过一天是一天,我代表罗城贫民感谢你。”
叶孤行急得满头冒汗,骂道:“头发长见识短!我都说了不能以私行代替公器,你怎么就是不懂?”
时诗馨不生气,仍笑眯眯道:“既然知道我听不懂就别再说了,吃完早点休息,明天带上银两跟我进城。”
叶孤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叹道:“刚才咱们不是说要商量解决的办法吗?现在办法都还没找到说什么休息!”
时诗馨故作糊涂道:“不是决定要用你的积蓄赈灾吗?反正那些都是赃款,劫富济贫一直是盜天帮的宗旨。”
叶孤行没好气道:“那是我入帮前赚的私人存款,跟盜天帮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况且我那点钱治标不治本,既然要想办法自然要找个万全的法子!”
时诗馨:“那你想到什么法子就说出来吧!”
叶孤行:“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时诗馨:“不说就算,省点时间去挖宝藏!”
叶孤行怒骂:“胸大无脑,鼠目寸光的蠢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时诗馨举起小粉拳道:“很久没跟我过招,皮痒了是吧?要不现在出去练练?”
叶孤行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靠,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现在赈灾一事迫在眉睫,哪有心情练功,先商量出办法再说!”
时诗馨得意道:“有什么方法赶紧说出来,别耽误我挖宝藏!”
叶孤行明白女人的智商有限,彻底放弃带她脱离愚民阶层的妄想,问:“帮里都有哪些赚钱的手段?”
时诗馨嘲讽道:“你来了这么久都还没搞清楚吗?看来你不但眼瞎,脑子也不好使。”
叶孤行反唇相讥:“你有脑子怎儿还来求我?现在我问你答,别废话!”
时诗馨:“都说劫富济贫自然是要盗窃有钱人啊!”
叶孤行:“没有了?”
时诗馨:“没有了!”
叶孤行:“……”
过了一会儿,叶孤行又问:“你们的粮食从哪里采购?”
时诗馨:“让帮众从各大商行采购啊!”
叶孤行:“罗城里的商行?”
时诗馨:“不然呢?”
叶孤行:“明天你带我去城里转转,各大商行的仓库和背后的掌柜你都清楚吧?”
时诗馨一头雾水,蹙眉道:“清楚,你要干嘛?”
叶孤行没有理会时诗馨,朝三位装糊涂的当家不客气地吩咐:“你们三个酒鬼听好了,别动我的小金库,不然我要翻脸!明天做好宵夜等我们的好消息!”
三位当家依然大喝大闹就像没听到似的。
叶孤行懒得跟他们啰嗦,自顾自地吃饭。
还真别说,这三个家伙虽然老不正经成天游手好闲,但做的饭菜还是非常好吃的,哪怕三当家的菜品卖相稀松平常但味道也相当不错。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叶孤行感觉胖了好几斤。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时诗馨就唤醒了熟睡中的叶孤行,赶着到罗城去了。
叶孤行最近为配合时诗馨行动,作息昼夜颠倒天天都睡不好,此时贪恋床铺的温暖不愿起床,紧了紧被子口齿不清道:“睡好了才有精力做事,让我多睡一会儿。”
时诗馨是位说一不二的主,掀开被子教训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叶孤行被袭来的寒气冻得直哆嗦,睡意也没了,抱着胳膊嚷嚷道:“世人都知道骂人懒虫,可见虫子有多懒,这个点肯定还在跟周公下棋,早起的鸟儿活该喝西北风!况且,你凭什么就把自己当成捕食者,说不定你就是那条虫,早起的虫子被鸟吃!”
时诗馨早就对叶孤行的歪理免疫了,踢了他一脚,催促道:“那你起还是不起?”
叶孤行飞快地披上从县令府偷来的挚爱裘皮大衣,舒了口气道:“你才不起,男人怎么能不起!”
时诗馨听懂了,羞红了脸骂道:“滚!”
冬日清晨的阳光最是讨厌,不但晃眼,还没有半点温度,纯粹是出来气人的。
一匹健马疾驰在芳草依稀的林间小路上,扬起一抔灰尘与满地落叶。
马背上的叶孤行受不了清晨寒风的侵袭,往时诗馨身上靠了靠,顿时温暖了许多。
时诗馨愠怒道:“臭小子敢吃老娘的豆腐,信不信现在就教你重新做人!”
叶孤行不以为意:“也不看看你现在的那副尊容,鬼见到都要退避三舍!天气实在太冷,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下次弄一辆马车咯!”
时诗馨反驳道:“像我这种天生丽质的美少女当然要乔装成丑妇,只有你这样的丑小鸭才要乔装得尽量好看一点,尽管怎么打扮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叶孤行大怒:“话不能乱说!被别人听到会引起公愤的。我的丰神俊朗具有中性美,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劝你说话小心一点,要是被我的拥趸围攻,哪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时诗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我就真救不了你!”
叶孤行不跟小女人计较,跟时诗馨的后背贴得更紧了。
时诗馨不满道:“连骑马都不会,你说你都会啥?”
叶孤行决定调戏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道:“会骑马有什么了不起,你看那些官人富商天天骑在女人身上叱诧风云才叫威武,还有一夜御七女的呢!”
时诗馨羞得耳根都红了,啐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再胡说八道你就自己走路去!”
叶孤行见好就收,回归正题:“我学骑马有什么用,又看不到路,万一撞到老人小孩,你帮我赔汤药费啊?”
时诗馨懒得跟无赖废话:“聒噪!”
不到一个时辰,乔装打扮的叶孤行两人就到达了罗城城门。
叶孤行看着告示墙上贴着的通缉令,感慨道:“真是要感谢姑奶奶你,之前我把南城偷得鸡飞狗跳都没能上榜,您老人家一出手,我就连月高居榜首,想不高调都不行。”
时诗馨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想进牢里跟老朋友聚聚,我可以帮忙。”
叶孤行肃然道:“打住,我可是正经人,牢里没有朋友,不过这通缉榜上倒还有几个咱们的熟人。”
叶孤行口中的熟人是指当初跟他一起从东晋而来的董明等其他五人。
他们早已潜入到七大匪首团伙,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唯一的联络方式是收藏在城外一棵大树上的密信,而密信的内容一直都是等候指示。
光天化日下也做不了什么鼠窃狗偷的事,叶孤行让时诗馨带路走访了罗城最大的粮食商行罗粮大商行,重点调查各类粮食的价格和来路。
店员看客人衣着光鲜自是热情接待,但叶孤行问东问西的八卦和漫天杀价的荒唐很快让店员失去耐性,只留他独自看货。
叶孤行并不恼火,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在罗粮大商行里流连了近一个时辰,连时诗馨都快睡着的时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大商行的店员还是有点素质的,虽然对叶孤行不光顾净捣乱的行为非常鄙夷,但依然礼貌地把他送出门口。
时诗馨埋怨道:“你在里面呆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吗?”
叶孤行打趣道:“当然,里面的接待小姐都没你漂亮。”
听到有人夸自己漂亮,时诗馨当然高兴,怒气顿时消减一半,但依然火气十足地道:“你要是拿不出解决办法,今晚就挖了你的小金库!接下来去哪儿?”
叶孤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当然是其他商行的门店!”
时诗馨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昨天说好了今天以他为主,暂时也只能由着他!
之后的三个时辰,除了吃饭时间,叶孤行两人都在城里的各大商行、农贸墟市里游走,不过逗留的时间没有先前那么长。
在天黑之前,两人一共走访了十四家商铺和五个大型菜市场,沾染了一身粮食气味。
时诗馨抱怨道:“天快黑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叶孤行摇了摇头,道:“带你玩点刺激的,咱们去城里几个最大的粮食仓库看看!”
时诗馨道:“那赶紧吧,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