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堡外院西侧有个不如何起眼的小院,院内只有并排三间瓦房。中间的花厅不大,布置的非常简单,厅上挂着一幅时下常见的中堂,两把椅子安放在条几两旁,厅内东西各放着两把椅子以及其间的两方方几。厅正中梁上吊着一盏花灯,灯罩的绢布陈旧,上面的人物描绘早已隐隐约约,几不可见。
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杂的中年人神情内敛地坐着,右手倚在条几上,眼神郑重地望着厅中有些发呆,条几上的茶碗中热气缓缓地升腾。
厅外的脚步声惊醒了出神的中年人,长时间凝望的眼睛动了动,抬头望向了厅外。
“二伯!”
一声清脆的叫声远远地传来,语气欢快喜悦。一席淡黄的身影或走或跳地快步走近,中年人凝重地脸上浮现出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来人,站起身走到厅中柔声道:“韵儿来了。”
来的是俞韵儿,那中年人自然是俞景元。十六年前俞家堡被十二飞鹰偷袭,损失严重,俞长天重建俞家堡需要人手,俞景元便进入了俞家堡。
“二伯怎的一声不响突然走了这好几日?”俞韵儿眼神焦急地询问道。
“堡主交代了我出去办一些事情,事出紧急,连夜就出门了。”俞景元瞧见俞韵儿的神色,微微一笑。
“那也要叫人说一声,还以为那日的事情让父亲迁怒于二伯呢。”俞韵儿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二伯去了什么地方?”
“去了趟淮南。”
“淮南王家?”俞韵儿微微沉思道:“那日父亲宴请各家公子,确有王家的公子到场。”
“淮南十八岗都去拜访了一下。”俞景元点了点头,但他从俞韵儿的神态中似乎捕捉到一丝异样,似笑非笑地盯着俞韵儿问道:“嗯?那王公子如何?听说堡主青眼有加呢。”
俞韵儿脸上微红,试探地问道:“父亲真的看上了王家的公子?”
俞景元深深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些确认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不然怎么会让我去淮南呢!”
俞韵儿看着俞景元有些憋笑的神情,白了一眼俞景元道:“哼,二伯也来取笑人家?”说完一脸不悦地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俞景元哈哈一笑,凑近继续调笑道:“女大当嫁嘛!”
俞韵儿一脸恼怒地站起身,踏着大步向外走去,俞景元连忙收住笑声,轻咳了两声,认真道:“好了好了,二伯不笑了。”
“二伯当日说有办法可以让爹爹取消这婚事,到底是什么办法?”俞韵儿转身回到厅中郑重地问道。
俞景元彻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怜惜地看着俞韵儿道:“那日见你急躁的神情,二伯不忍心,所以……”俞景元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已经明了,他接着叹了口气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江湖令早已发出,江湖中人尽皆知,现在收回必将贻笑大方,俞家堡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堡主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俞韵儿一脸错愕,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眼中隐隐有些怒意与慌乱。
“哎,婚事怕是不可更改了!”俞景元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偷眼看着俞韵儿的神情。
俞韵儿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中水光氤氲,她明白俞景元说的是事实。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想着此事,俞家堡的江湖令已经发出去了,断不会收回。本来她对于婚事并不十分抵触,虽说有些突然,毕竟像二伯所说“女大当嫁”,自己也不小了,婚事只是早晚而已。只是后来情人剑被盗,父亲不仅没有取消婚事,还将寻找情人剑当做了一场比赛,奖品竟是自己的婚姻,这让她无法接受。
情人剑在俞家堡,凭借俞家堡的江湖地位和情人剑的嫁妆,她自然可以好整以暇地慢慢挑选,现如今却成了一场竞赛,自己可是就没有了主动权,万一真被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寻到了情人剑,自己一生就毁了。
俞韵儿心中慌乱,脸上却没有表情,怔怔地朝着门外走去。俞景元看着俞韵儿的表情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忙开口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俞韵儿停下脚步,连忙转身,眼中噙着泪,泪水中却发着光,目光灼灼地盯着俞景元,那眼神中有惊喜有哀求又有些无助,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怜爱之情。
俞景元内心狠狠骂了一句自己,语气柔和地道:“傻丫头,这件事的主要关节在于情人剑。只要我们找到情人剑,暗地里夺回,江湖上没有人得到情人剑自然就没有人能来俞家堡提亲了。”
俞韵儿听完脸上立刻又绽放出笑容,眼中噙着的泪珠被挤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转而又忧愁地问道:“只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情人剑呢?情人剑能被人偷走,偷剑之人必然身手不弱,若他偷了剑远逃,我们又如何寻找?”
“此人为何要偷剑?”俞景元问道。
俞韵儿脸上微微一红,瞪了一眼俞景元,没有回答,意思却很明显。
俞景元不忍再逗眼前的丫头,笑了笑继续道:“那人偷剑并非为了俞家堡的婚事!”
俞韵儿闻言一怔,愕然地看着俞景元道:“不为婚事?”
“嗯!”俞景元点了点头,“来我们俞家堡偷剑势必要冒极大风险,偷走的剑也是烫手山芋,一旦漏了马脚,整个武林必将群起而攻之。”俞景元看着俞韵儿的脸笑吟吟地道:“不过我们韵儿是扬州一带出了名的美人,或许真会有痴心公子甘愿冒这么大风险偷剑。只是偷来的锣鼓打不得,即使偷了剑在手也无法送到俞家堡来。”
俞韵儿听得二伯言语间的打趣,白了一眼俞景元问道:“为什么无法送回我们俞家堡?”
“情人剑关系到咱们俞家堡大小姐的婚事,”俞景元忍俊不禁地看了一眼俞韵儿,继续道:“不管是谁送回情人剑,堡主都会极为细致地盘查,剑从哪里得来很容易分辨,若是偷剑之人再将剑送还回来,必将自投罗网!”
俞韵儿认真听着,不时点头,问道:“那偷剑是为了什么?”
“你可听到最近江湖上有些流言?”俞景元不答反问道。
俞韵儿当然听到了江湖上的流言,全是关于自己的,以为二伯又要打趣自己,不悦道:“二伯!”
“最近江湖上流传情人剑跟一个宝藏有关!”
俞韵儿一怔,皱眉问道:“什么宝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些江湖流言虽然不实,但却很能蛊惑人心。”俞景元道。
俞韵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若想找到情人剑,我们需要找人帮忙。”俞景元道。
“谁?”俞韵儿好奇地问道。
“谁的消息最快?”俞景元反问道。
“东来茶馆?”俞韵儿不确定地问道,虽然东来茶馆的消息素有名气,大都是一些深府大院的秘辛或江湖逸闻趣事,也都是真真假假不尽详实。
俞景元点了点头,口中却说:“东来茶馆可不行,要找听风阁!”
“听风阁?”俞韵儿一脸迷惑地看着俞景元道:“您以前说过听风阁被我大伯解散了,现在又去哪找听风阁?”
“当年的听风阁就是如今的堡主建立起来的。”俞景元微笑着道。
俞韵儿低着头静静地盘算着,面有忧色地道:“不知爹爹肯不肯?”
“堡主回来后我和你一起去见他!”俞景元柔声安慰道,转而问道:“堡主今日去了哪里?”
“府衙的邢捕头请了爹爹去,可能是关于威远镖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