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朗不见了。
夏晓北自己打车从南城大学回去的路上,整理好了所有的思绪,亦打好了全部的腹稿,只等着回家之后和他解释。
但,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漆黑和冰凉。
她蜷缩在沙发里整整一个晚上没有闭眼,没有等来他的任何音讯,只在第二天上午等来宣婷的电话。
“夏晓北,你又死哪里去了?胆子忒大了,连假都没请就无故翘班?”
炮仗一样的嗓门吼完,却半晌得不到回应,宣婷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异常,“喂,夏晓北,你在吗?”
回答她的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得宣婷心里一个“咯噔”深觉不好,然后,夏晓北的哭声在电话里彻底崩溃:“宣……宣婷……我、我、我该怎么办……”
她抽噎得连话都断断续续,宣婷急忙安抚她:“别急别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慢慢说!你得先跟我说清楚,我才能帮到你啊!”
本来已经清晰的脑子,因为情绪得波动再次混乱,夏晓北的脑子里跟塞了团棉花一样,回荡着的只有一个念头:宋以朗生大气了……宋以朗不理她了……
“晓北!晓北!你还在吗?别光顾着哭啊!晓北!”
听到宣婷焦急的声音,夏晓北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正准备张口,听筒里“嘟嘟”了两声,蓦地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
瞥见Joe的名字,夏晓北又惊又喜,忙不迭对宣婷道:“我有通重要的电话要接,先挂了!”
一说完,她立即划开接听键:“喂!你们去哪里了?在公司吗?”
她不是没有打过宋以朗的电话,但却是关机状态。短信也发过几条,同样石沉大海。
“嘘——你轻点声……”Joe压低着嗓子,“我是背着宋总给你打的,你想害死我吗?”
这边,夏晓北的眼泪像水龙头开了闸一样流不停,再次禁不住抽抽搭搭了起来:“好……好……我、我轻声,你、你们在、在哪里?”
Joe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叹了口气:“你别再哭了,哭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宋总在忙一些事情,你就安安分分地该干嘛干嘛。”
说了等于没说,根本没有她想听到的信息。夏晓北干脆道:“你、你让他听电话!”
“我的姑奶奶,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背着他给你打的,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经他一重复,夏晓北心下只觉得不好:“他果然在为那张照片生气……”
如果不生气,为什么电话关机、短信不回,还不让Joe打电话给她……
这是绝了她所有的路啊……
“宋总的心思我也不清楚……”Joe略有些为难,“反正,听我的,不会出大事的。好了,我不能跟你多聊,就这样!”
哎哟喂,夹在两人中间,可真是麻烦!
匆匆忙忙地挂掉电话,Joe禁不住暗暗抱怨,结果一回头,宋以朗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自己的身后。
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电话,Joe下意识地往身后一藏,故作镇定地道:“宋总,看完东西了?”
宋以朗的目光从电话上收回,转而落在他堆着谄媚之笑的脸,拧起眉头不答反问:“给她打电话了?”
Joe早就料到逃不过他的法眼,便也不欲多加隐瞒,收起脸上的笑,转而换上怜惜,幽幽叹口气:“光听着那声音,就该是哭了一夜喽!似乎也没有去上班,怪可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连饭都没有好好吃……”
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去瞄宋以朗的神色。令人失望的是,非但没有露出心疼或犹豫,反而颇为冷淡地轻哼一声,对他道:“怎么?你想去陪她?”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Joe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要是敢说是,恐怕下一秒就会被炒鱿鱼彻底滚席子走人!
不过……
Joe斟酌着问:“宋总,容我多嘴问一句,从那个朱婧夷手里拿到的东西,里头到底都有些什么……”
他没敢告诉夏晓北,其实昨晚一离开拍卖会,他便着手调查那张照片的事。当然,切入口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朱婧夷。而没想到,原来她手里还藏着其它东西。
是一段存在优盘里的视频。他自是没有资格看,只能试图问一问宋以朗能否透露一些。
他的问话似乎令宋以朗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Joe心下一紧,隐隐担心会不会又是对夏晓北不利的把柄,连忙提醒道:“宋总,那个朱婧夷很不靠谱,小心她又使诈耍什么鬼花样!”
却听宋以朗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不明事理黑白不分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Joe再次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堆上谄媚的笑,“我们的宋总当然是最英明的。”
是,是很英明。既然很英明,为什么要把冷落自己的老婆呢?
Joe不解地嘀咕着,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助理竟然也有不了解自家老板心思的时候了!
“帮我给二叔公打个电话。”
嘀咕间,宋以朗蓦地淡淡地吩咐道。
Joe怔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宋以朗将闪动的目光转移至窗外,并没有多加解释。
……
Joe的那通电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夏晓北的情绪依旧不佳,况且一个晚上没睡觉,眼睛也肿得跟核桃似的。想着自己翘了一个早上的班,主任怎么着都是生气,她也不打算打电话去解释,甚至干脆招呼都不打的,把下午的班也翘了。
回卧室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忽然传来门铃声。
宋以朗回来了?!
夏晓北惊得立即从床上跳起,外套都来不及披,便匆匆忙忙地飞跑下楼开门。然后——站在门外的自然不是宋以朗,因为内心的过度企盼,她竟忘记了,宋以朗回家是不需要摁门铃的。
但……
迎面便是一只半人高的白毛大狗扑过来,吓得夏晓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正欲惊呼时,一道甜甜的声音率先传出:“哈喽!晓北姐姐!好久不见!”
让开让开让开!
夏晓北忿忿地将嘟嘟无耻的大爪子推开,抬头问敏敏道:“你怎么来了?谁带你来的?二叔公吗?”
边问着,她边探着脑袋往外看,与其说是想看到二叔公宋铭,心里隐隐期盼的却是另一个人。
敏敏似没听到她的问题一般,自顾自地走进来,顺带将门带上,阻挡了夏晓北的视线,然后熟稔地脱了鞋朝里走:“我就是来玩一玩啊!听说阿朗哥哥的房子很漂亮,我特意来看看,长长见识!”
许是看到敏敏走了,嘟嘟也失了捣弄夏晓北的兴致,紧随起来后。
不知是不是对这个新地方感到新奇,它兴奋地撒开脚丫子一下冲到了敏敏的前头,跑进厨房里兜了一圈,又在客厅转了两圈,欲图顺着楼梯往上面去,夏晓北连忙开口制止:“你给我回来啦!没允许你上楼!”
嘟嘟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却是拐了个弯直接蹦到了沙发上。
夏晓北瞬间想哭!——它刚从外头进来,那脚丫子也不知道得多脏,尤其是它这么随随便便地蹭,之后她可怎么敢直接窝沙发里头哟!
敏敏的目光在夏晓北哭丧着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坐上沙发拍了拍嘟嘟的脑袋,嘟嘟立即乖巧得像个三好学生,竟是人模人样地端坐着。
只是,夏晓北依旧没能高兴起来——作为古牧犬,嘟嘟的体型很庞大,这一坐,也是把大半张的沙发都挤得没空了。也不知道,它的爪子会不会把沙发都划出洞来……
夏晓北无奈地走进厨房切水果,看着沙发上一狗一人一大一小形成的强烈对比,她之前就存在的疑惑又上来了:“敏敏,小姑娘家一般不是都喜欢小巧又可爱的宠物吗?你怎么会养嘟嘟呢?”
敏敏偏过脸来看她,甜甜一笑,答得很简洁:“就是喜欢。”
而她刚说完,嘟嘟竟似听懂了一般,趴到了她的腿上蹭她的怀抱,逗得敏敏抱着它的头咯咯直笑。
呃……
果然是一对怪异的组合……
夏晓北将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放到茶几上,“你要呆到什么时候?你的阿朗哥哥这几天估计都不在家,要是来找他的,那你可扑了个空。”
敏敏伸手拿了块苹果放在掌心让嘟嘟舔,“谁说我是来找阿郎哥哥了?我是来和晓北姐姐玩的。”
边说着,她边抬起脸来对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夏晓北正因她的话竖了竖汗毛,此刻面对着这个笑容,只觉得诡异,下意识地有些毛骨悚然——没办法,之前被她戏弄的惨痛经历留下了深深的后遗症,使得每回见着这笑,她都得在心中多留个心眼。
思忖间,却听敏敏面露诧异地指着她的脸,惊奇地问:“咦?晓北姐姐,你被人打了吗?怎么眼睛是肿的,脸也是歪的?”
夏晓北:“……”难道现在才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