邞这颤抖着手,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给拿了出来。这是他的族器青铜簋。那簋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有年头,但是保管的好,擦的铮亮。所谓簋,就是古代吃饭的大腕。不过,这个是青铜做的,两边有把手。这种礼器有着特殊的用途。
簋的正面,圆圆的肚子上刻着兽面纹。圈足,底部是蝉纹,反面肚子正中央一个古色古香的“子”字。左上角有个神秘的,不可描述的远古族徽。底下依旧是一圈蝉纹。把手则是年代久远的云雷纹。
如果先秦的时候也有潘家园,那大金牙或是王胖子要是看到了这件东西,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好东西!”。
这的确是好东西,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东西。这在当时的宋国都是属于国家一级文物,国宝级的宝贝。邞这事实上就是因为泄私愤,偷了这件国宝给跑了。他要是被逮到,肯定死得很惨。
牟嘉的动作很快,他搞定了数不近后,没命地冲了过来。第一时间驰援到了邞这的身旁,而此时,“费疾”还“咯噔”、“咯噔”的走在路上。
邞这见牟嘉赶了过来,稍稍吃了颗定心丸。他非常感激的冲牟嘉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忽觉牟嘉神色有异。原来,牟嘉一来就注意到了邞这手中的簋,他吃惊地叫道:“伯兄,你的手!”
邞这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刚才被无良的那柄短剑给割破了。由于事情紧急,一直都没空包扎,那只割伤的手,还在不停的流血,甚至把簋都污染了。血沿着邞这的手指,顺着簋的纹路,流淌了不少。一些血甚至顺着纹路,挂到了兽面纹的一只眼睛里,那只眼睛立刻变得红通通的,让这个兽面纹变得活跃起来。可能画龙点睛就是这个意思吧。邞这心里一抽,他知道这个簋的精贵。搁平时,他要是把簋弄脏了,都能吓死。这可是族器!多少大人物见到了这个簋都得下拜。他一个小小的小祝,平时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此时竟然用污血弄脏了宝贝。邞这很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形势所逼,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管得了那些。
尽管弄脏了宝物,眼前这个时候,邞这已经豁出去了。一家子的性命,包括萍水相逢的牟嘉,还有数不近,所有人都命悬一线。也顾不得许多了,邞这松了一只手,象征性地用小拇指挑断了那继续顺着纹路延伸的血线,惨然一笑:“邞这走到今天是咎由自取。为了个人恩怨,竟让我族器受到了亵渎,有辱祖先。罢了,罢了,不管是万死不赎也好,千死不赎也好,邞这的命就一条,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但求妻儿能平安度过难关,邞这把命奉上也再所不惜。”
这边邞这说的悲怆,牟嘉热血沸腾,大声道:“伯兄不急,有牟嘉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要想伤人,先问问牟嘉手上的剑答应不答应。”
邞这勉强一笑,抱拳说道:“君子,能认识你这样的侠义男子,我今生死而无憾。”说话间,邞这手上的血在兽面纹上又滑落了一层,有一些血已经涌入到了另一只眼睛里。此时的青铜簋隐隐地有了不同,表面泛起薄薄的金光。只是这层金光还比较淡,暂时没有人发现异常。
牟嘉“苍啷”一声抽出了宝剑,回头望向了“费疾”,冷笑一声说道:“伯兄,你在后面给我掠阵,我先会它一会,看它到底是哪路神仙,到底有多厉害!”
邞这捧起了手中的簋说:“君子莫慌,这是我族重器,邞这私自把它带了出来。我先把它祭拜上,等我念完祝词,君子再上,料想效果会好一些。”牟嘉这才知道,原来邞这手里捧的是他们的族器,于是点头应允。又好奇而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古色古香的簋。
邞这虔诚地把簋捧在手里。由于野地里没有摆放祭器的案俎,邞这只能把那个簋放在了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
没有礼(因为没有人教他,他不懂),没有献,没有幡,此时只有一个族器,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根本没有时间准备。他口中念念有词,面朝北方,恭敬地拜了下去。
邞这刚拜下去的一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头“嗡”的一下,竟然一步没站稳。邞这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了。他心里暗道“坏了,要出事”。不过,事情紧急,根本由不得他多想,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上。邞这稍顿了一下,还好,并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发生,刚才那一下,似乎只是一种感觉。他稳了稳身形,以为是自己今天太疲劳了,体力不支导致。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仔细体会了一下周遭,感觉四肢无异,这才又拜了下去。然而,这次邞这又是眼一黑。他觉得天晕地转,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万幸的是,和上次一样,也是转瞬就好。这次邞这心里产生了怀疑,他狐疑地朝身后的牟嘉望去,只见牟嘉的表情十分怪异,满脸都是惊诧,他的嘴巴张得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邞这感到奇怪,他和牟嘉接触到现在,认为牟嘉虽然年轻,但是处事老成,实在想象不到什么事,能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过时间仓促,根本由不得邞这想得太多,邞这确实也没有想太多,他迅速地回过身转向了青铜簋,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拜。
就在这时,忽然牟嘉大喊道:“伯兄且住!”但是已经晚了,邞这早已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紧接着,“咕咚”一声,邞这终于栽倒在地。
让牟嘉令人吃惊的是,邞这一骨碌爬了起来,好象没有什么大碍。邞这一脸惊骇地望了望牟嘉,又望了望青铜簋,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受到了惊吓。
牟嘉抢步上前扶住了邞这,关切地问道:“伯兄,没事吧?”邞这此时只觉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嘴里却说:“还好,我没事,我没事。”
牟嘉稳住了邞这,指着青铜簋,满脸忧虑地对邞这说:“伯兄,你看这簋……。”邞这看到牟嘉脸上不同寻常的表情,心知有异,连忙回头望向了青铜簋。只见那青铜簋,此时周身金光闪闪,早已是艳耀不可直视。邞这心里一惊一喜,喜的是这青铜簋竟然真的有灵性,拜了几拜就能放出灵光,说不定真的会有厉害的辟邪作用,惊的是,他自己每次一拜,总是眼前一黑,会不会跟这个青铜簋发光有关,而且,是不是自己已经受了内伤而不自知?
牟嘉似乎也和邞这有着相同的心思,他面色凝重地朝邞这点点头,说道:“小弟也是害怕你的族器会有古怪。万一伤了伯兄可就不好了。你想,你们是大族,这簋也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膜拜,我担心如果伯兄你此番三拜,这簋又沾了你的鲜血,怕是有些变数未知啊!”牟嘉说完,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忧虑。
邞这知他说的什么意思,此刻惨然笑道:“事已至此,还怕什么怕,我都说了,不管千死、万死,我邞这只有一条命,谁要谁拿去好了……。”
邞这话还未说完,突然眼睛一直,口中“啊”的惊呼了一下,然后就僵住了。牟嘉大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扶稳了邞这,口中直唤:“伯兄,伯兄,你没事吧?”但是邞这犹如被后世的武林高手点中了穴道,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向了正前方,身体却是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在远处围观的淮子和姜澳慌忙也跑了过来,哭声涟涟地拉住了邞这问长问短,邞这只是一概不应,唬得母女俩魂魄都碎了一地。
“嗬——,”就在这时,“费疾”咆哮着扑了上来。牟嘉俊眼斜睨,毫无惧意,一抖腕子,“唰”地一剑就朝“费疾”的脖子切去。虽然牟嘉还是挺喜欢有些憨,又有些鲁的费疾,但是此“费疾”已经不是彼费疾了,邞这狂念祝词都镇不住,费疾身上的邪灵是不一般的强大。牟嘉这时候要是手软,所有人都得死。
“嚯——,”“费疾”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一股蓬勃的黑气喷了出来。这股黑气可比刚才那个商贩嘴里吐出的灰气厉害多,也粗的多,黑气一出口,迅速就朝周围蔓延开了,“费疾”脚下的青草遇到黑气立刻就枯黄死掉了。
牟嘉跟这些怪物打交道已经有几次了,所以对他们的招数还比较熟,一看“费疾”张嘴就知道要坏事。牟嘉高呼一声:“不好,快闪开。”自己接连几个后翻加侧翻才躲过了一劫。
然而,牟嘉的身后就是邞这一家子,“费疾”的黑气全喷邞这一家三口身上去了。牟嘉眼看着好友一家遭难却无能为力,心中大痛,却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