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穿戴整齐的诸葛云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等待陈风,后者拿着一个黑色手提包从酒店慢悠悠的出来。
县城通往工业基地的道路上,一辆军绿色悍马疾驰而过。远远望去,道路的尽头,几根高耸的烟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经过十分钟的车程,悍马行驶到了目的地华新磷肥厂。
厂长修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属于WA县境内的老牌国企。曾经红极一时,生产的所有肥料作为中国援助东南亚国家的援外产品。当初,只要一提到是华新的人,外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眼光,能够成为一名华新的工人,是很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市场经济不断的深入发展,华新也陷入瓶颈阶段。好在当时的政府竭力支持其生产所需的各类原料,也还勉强维持着昔日的光辉。陈风的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华新。
到本世纪初,市场经济已深入社会的各行各业。同时,国家明文规定,对于不符合绿色发展的高污染、高能耗的企业予以改革,直至符合相关规定。华新磷肥厂也在此期间进行停业整顿。这一停,就是十几年,也正是在这一阶段,陈风的父亲下岗待业,重新回到农耕生活。
悍马在华新磷肥厂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两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早已失去当年的风采。铁门的围墙上,大理石雕刻的“华新磷肥厂”几个大字已经不太清晰,有些石刻,在酸雨的侵蚀下,已显得残缺不全。
陈风和诸葛云下车后,直接向门卫室走去,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报纸,戴着的老花镜估计得有茶杯底那么厚。
“老大爷,你好,我是来找郭主任的,麻烦您来打开一下铁门好么?”陈风对着里面的老大爷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老大爷看见门外有陌生人,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对着陈风问道。
陈风也明白,这老年人上了年纪,耳朵多少都有些不好使,又扯着嗓子把刚才的话大声的说了一遍。
老爷子这次听见了,慢悠悠的从值班室里面走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大串钥匙,拾掇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开门的那一把,一边开门一边道:“小伙子,你们这是来干什么啊,厂子得有好些年都没有生人来过了。”
“老大爷,来,您抽支烟!”陈风没有当面回答,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包黄果树,抽出来递了一支给看门的老大爷,然后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呵呵,你这小伙子太客气了,太客气了,都有好些年没有人这样对我这看门的老头了。还是以前好,外来人对我恭恭敬敬的”老爷子显然是有些高兴,开始和陈风扯起以前的老黄历。
陈风今儿来这里,其实是有目的。上次和主管县工业这块的齐副县长喝酒聊天时了解到华新现在的情况,又了解了县里面的相关政策法规等,他便有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如今的国际市场上,农作物肥料这块非常紧缺。特别是在东南亚一带,土地本身是不含磷这类元素的,没有磷肥,什么农产品也种不出来。自从华新停业以后,国际磷肥的价格节节飙升。若是能并购华新磷肥厂的话,对平庸帝国的发展,未尝不是件好事,也正因此,他才连夜将诸葛云等人调过来。
老大爷终于叨叨完了,给陈风他们指了一条路后,又回到值班室继续看报纸。陈风也把手中剩下的烟,全部塞给老大爷。开始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要,后来架不住陈风的热情,就收下啦,嘴里还一直叨念着他是个好小伙子。
陈风和诸葛云沿着老人指的路,一直往里走去。在他很小的时候,来过这儿,依稀记得他们此时走的这条路,是通往生产车间和厂部大楼的。
昔日,在这条道上,应该是车来车往,一辆接一辆的把矿石和焦煤送入炉子里面,由于炉子很深,当地人都称之为:高炉。
现如今,这条道上,茅草都长出了一人多深,随处可见的是破烂不堪的人力车,散落在地上矿石上面,已经被绿色的青苔铺的满满的。
生产车间的运输带早已停止工作,辅助运输的滚筒已经被人拆下来当做废铁给卖了,好几十万的生产设备就让这帮兔崽子们东偷一点,西摸一点给败光。轰隆的机器声和乌黑的浓烟,已经成为过去式,只是还在上一代华新工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来到厂部大楼,这儿是一座仿前苏联式的建筑。大楼前的主席台下,两根旗杆依旧屹立不倒,只是上面的五星红旗和华新厂厂旗已经破成好几块,依旧迎风飘扬的残破旗帜,依稀能看见当年踪迹。
二人来到位于三楼的办公区,找到郭主任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在得到答复后进入了办公室。
郭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是华新磷肥厂的党支部书记,真正的当家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调到华新后,就一直担此重任。
坐在办公室里的郭主任,见陈风等人进去后,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起身相迎道:“你就是陈老弟吧,有请有请。”在陈风还没有到之前,齐副县长就已经给这边打过招呼,所以郭主任很快便确定了此人就是陈风。
“郭主任,您好。!”陈风笑着说道,同时伸出了右手。
“陈老弟客气了,来、来、先过来坐下吧!小张,赶快把我的毛尖茶给拿出来!”郭主任一边招呼着陈风和诸葛云坐下,一边扯着嗓子向门外喊道。
“哎,主任,是我给您泡好端过来还是您自己泡啊?”对面档案室中,一个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妇女回道。
“你给我们泡好送过来,要三杯。”郭主任对着门外喊道。然后看着陈风,一脸笑意的说:“陈老弟,厂子都到处转转没有?”
“哦,郭主任,我爸以前就是这厂的,厂子我还比较熟悉,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在外面转过一圈啦!”陈风如实说道。
“哦!原来令尊还是我们华新的人啊,不知是?”郭主任一听陈风说他爸是华新厂的人,立马提起兴趣了。
“呵呵,我爸就是以前在厂子上负责矿业那块的主任。不过,他是华新的编外人员,在厂子干了十年,然后华新倒闭了,就回家种田。”陈风微笑着说道。
“哦,老弟,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不是矿业区的老陈,陈民!对不对?”郭主任一口就说出了陈风父亲的名字。
“是啊,就是他,郭主任,没想到您还记得啊?”陈风也有些高兴。
“那是,以前你爸可是出了名的负责,不合格的矿说什么也不准进炉子,这也是我们当年产品质量保证的一大原因啊!对了,你不就是那个不让我们吃你家猪肉的小风么?”郭主任突然想起来了,以前,过年的时候老陈家杀猪,邀他去喝酒,那会儿就见过陈风的,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陈风听郭主任那么一说,也有了点印象。那时候他还小,家里来了一群城里人要吃他家的猪脚,他死活后不干,后来还被他妈给揍了一顿。
“你真的是郭伯伯吗?”此时,他也觉得眼前这个秃顶的男人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哎,你个小鬼头,还记得啊!”郭主任也高兴起来。
这时,外面的阿姨已经把茶泡好送了过来。陈风和郭主任坐在一起拉着家常,弄得旁边的诸葛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在那个傻乎乎的听着两人聊一些自己完全不清楚的事。
终于,在茶换过第三道水的时候,他们的谈话结束了,话题也开始转入到并购的事情上面。
“小风啊,现在出息了,刚刚齐副县长还亲自打电话过来,让我好好接待你。说说你今天过来有什么目的吧!”郭主任现在心情大好,靠在办公椅上笑眯眯的对着陈风说。
“郭伯伯,我也不瞒您,我今天过来是想完成我爸的一个梦想。”陈风只把话说了半截。
“你爸的梦想?你爸的梦想和咱们厂子有什么关系?”郭主任一脸疑惑的问道。
“郭伯伯,我还记得,我爸以前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华新员工,然后让自己生产的肥料销往全世界。可是,从他一进华新开始,厂子就一年不如一年,走到现在这地步,我爸也时常叹气。”陈风回忆着以往老爸的表情说道。
“小风,你的意思是你想接手华新?”郭主任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很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陈风。
陈风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郭主任呆住,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支烟,点燃放在嘴里。良久,终于开口道:“小风,你现在做什么伯伯不管你,但是你想入住华新,我还是劝你再好好考虑,伯伯也不骗你,现在的华新,不在是以前的那个华新,已经完全变质了。”说完,很诚恳的看着他。
“郭伯伯,今天和您坐着这谈的这事,是我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后得出的答案,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销售渠道,我看重的是华新独一无二的生产技术和市场口碑。”陈风一脸自信的回答道。
自从他有了这个想法后,就一直关注着国际磷肥的价格走势及各国的需求量,经过综合考虑后,才得出这个计划的。
“小风,我承认华新在以前是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可现如今,真的不行了,我们原有的设备根本达不到国家有关部门的标准,真想重新投产,原有的设备必须全部更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郭主任作为一个老牌的华新人,对华新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想要重振华新,必须得有强大的资金链,要不然投入的钱,全部都得打水漂。
“郭伯伯,资金问题您不用担心,我能解决,先期我们打算投入一个亿购买生产设备,后续在根据实际情况继续注资。”陈风把自己事先做好的预案告诉郭主任。
在听到一个亿的时候,郭主任明显有些激动,却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只是问道:“小风,你的意思是一个亿把华新买过去?”虽然他知道陈风并不是想买华新,但他这样问是有自己打算的。
“不,郭伯伯,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通过这一个亿的注资,换华新51%的股份,剩余49%的股份归华新所有。”陈风开门见山的说。
郭主任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显然是有些心动,如果真像陈风所说的这样,重振华新指日可待。但在他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小风,那你打算如何改革华新现有的体制?”
“郭伯伯,华新现有体制不变,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陈风只说出八个字。
郭主任何许人也,一听便知道陈风话中的含义,这是要准备精简体制,裁掉多余吃闲饭的人。可是老国企的体制下,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想要改革,谈何容易。不过,如果不改革,华新将就此败落下去。郭主任也被夹在两难中间。
过了很久,总算开口道:“小风,并购那么大的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经过党委会研究后才能通过,这样吧,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召集下面的人开个会,讨论讨论这事,在给你答复。”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为了华新的未来,堵上一把。
“行,郭伯伯,有您这话就足够了,这是拟的一份协议,供你们开会的时候参考使用。”说着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郭主任。
告别郭主任后,陈风和诸葛云走在路上。诸葛云有些担心的问道:“风哥,你真的决定投一亿在这个破烂的厂子里面么?”
“恩,已经决定了,阿云啊,你别看厂子现在一副破败的样子,我敢跟你打赌,不出半年,绝对一片红红火火的模样。”陈风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恩,风哥,我相信你的眼光。”诸葛云也跟着点了点头道。
“阿云,最近你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了,先去银行把贷款的事情落实,然后在筹备一下平庸矿业有限公司WA县分公司的开业事宜。”陈风看着远方,对着身旁的诸葛云道。
“恩,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诸葛云有力的点了点头。
出了磷肥厂,悍马又向着酒店的方向驶去。它的下一个目的已经伸出手,向着他们发出了召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