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羽脚尖轻轻一跺,河底顿时扬起一小片浑浊,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然来到了河面下方,从嘴角挪开的食指用大拇指搓了搓后,径直戳向河面那层“薄膜”。
“啵”
颜羽瞳孔一缩,只见之前梆硬如铁的膜,竟如纸张般轻易就被他戳破了。
收回了手,颜羽脑瓜子嗡嗡的,这是个什么情况,他开始慌了。任由自己下坠,直到平躺在河底!整个魂体静止不动,可脑海里思绪却不断翻涌起来。
不是只有拉了替死鬼后才能出去的吗?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没有傻到认为自己得到一次造化后,就可以轻易的打破这世界的规则,难道这规则是人为的?根本不存在水鬼这一说?
正当颜羽满脑门问号不知所措之时,一道青光从远处开始浮现,颜羽直起上身眼睛一眯,只见远处河底,四个奇怪的人影抬着个长方形的物体,晃晃悠悠的正朝他这里行来!
看着很远的距离,也就是几个闪烁间,便到了颜羽面前,只见四个穿着格仔燕尾服,面容一模一样的黑鬼,脸上打着鲜艳的腮红,嘴角带着诡异的笑,那森白的牙齿、毫无生气的眼神、极其风骚的步伐,还有四“人”肩上扛着的那口黝黑且泛着青光的棺材,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冲击着颜羽的视觉神经。
“黑鬼…抬棺?我滴giaogiao!”这无比清奇的画风,让颜羽不由得惊叫出声。
四个黑鬼很有节奏感的举了举棺材,颤了三颤后,便停了下来。随后棺材板开始缓缓移动,颜羽发现青光的源头,正是来自这棺内,棺开的越大,青光便越胜。而且这明明是在水中,可却能清晰听见棺材板移动时发出的那瘆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棺材板移开了大半,这声音便戛然而止,只见青光中一黑袍男子慢慢坐起,头戴高帽,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再往下是一张深青色面孔,胡子和眉毛因很长散乱的漂浮在水中里,黑色的嘴唇微张,他左手缓缓扬了一下手中的漆黑狰狞的镣铐指向颜羽,看着嘴唇未动但却有沙哑的声音传来:
“姓……甚……名……谁?”
颜羽看了眼坐在棺中的那位,不禁打了个激灵,看这位排面儿不就是传说中的冥界大佬黑无常?可自己小小一水鬼至于惊动这位?
好不容易才把张大的嘴巴合上,吧唧了一下后,望了望左右,仿佛确定了对方问的是自己后,面色惶恐的回道:“回八爷,小的姓颜,单名一个羽字。”
“八爷?桀桀桀~没成想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难得啊!”黑袍男怪笑一声,就刚才这小鬼左顾右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傻敷敷,可开口这一声八爷,却瞬间让其对他高看了几分。
“您说笑了,您这样的大佬在人间之名如雷贯耳,那都是巨星般的存在,粉丝何止成千上万,怎会有人不识!尤其您和七爷的那段友情故事更是早已被奉为佳话!”颜羽强行按下中不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是一记马屁,因为连刚刚轻描淡写的对视,就让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直觉告诉他,此人很危险!
“你这小鬼,少油腔滑调,我且问你,为何迟迟不拉替身,滞留魂河丁段近十年光景?”青光中的脸上看不清怒喜,但声音已然多了一丝丝柔和。
“回八爷,实非在下懈怠,只是每每见到落水之人痛苦之态,求生之念,实在是于心不忍啊。若我不投胎可以换得他人之生,我,不投便是。”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竟已滞留近十年光景后,虽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可面色却丝毫未变,言语赤诚,铿锵有力!
“胡闹!小鬼你可知,凡事有因果,天道有轮回。无规矩怎成方圆,你怎可如此这般行事?”
黑袍男问完并未等其答话,突然眼中发出两道宛若实质的青光激射向颜羽。
触不及防的颜羽,并未挣扎,任由这青光扫视着自己的魂体,脸上无喜无悲。
虽然判断出对方此举并无恶意,可这种所有秘密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别人眼中,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羞耻感”,却深深的刺伤了他的自尊,极其厌恶这种感觉,在这一刻,颜羽有生以来第一次渴望自己变得强大,至少也要强大到别人再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敢窥探他的秘密。
不知黑袍男有没有在颜羽魂体上发现什么,眼神微不可查的一闪,收回了青光,沉吟少顷,转头说道:“小鬼,别怪八爷不讲情面,你坏此地规距,我本可将你缉回地府,打入无间,永世无法超生!但念你之心至诚至善,感天动地,我给你在阳间找份差事,为我冥界效力三载,期满若无大过,我亲自送你去投胎,你可愿意?”
颜羽听完这一番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心底腹诽道:有这好事?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的很!指不定憋啥坏呢!
可能在他未戳破河面上那层膜之前,也许会信这鬼话,但现在,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一丝犹豫的应道:
“多谢八爷网开一面,若能为冥界效力,晚辈荣幸之至!”
“你有如此觉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心甚慰啊!来!此令牌你且收好!”语罢,右手一挥,袖间一抹青辉飞向颜羽!
颜羽双手接过漂浮在身前的令牌,向着对方拱了拱手!
“好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出发吧,我来为你开启出河权限。阳城东,魂河南,云白寺,到了地方出示令牌,自有人会安排你的相关事宜!还有,记住,八爷我丑话说在前面,千万别耍小聪明想要逃跑,不然,你可是会很受伤的!”说完拍了拍颜羽的肩膀,大有深意的一笑,然后转身开始对着河面上的“薄膜”施起法来。
唯唯诺诺的颜羽,看着施法的黑袍男,心中终于有了件可以鄙夷他的事情,真想上前跟他表演一段跳进跳出的戏码,台词他都想好了了:“不是吧阿Sir !就这,还需要开启权限?我进来啦?咦~我又出去啦!”
可歪歪归歪歪,但一向惜命如金的他,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容易被打死!
大概也就半支烟的功夫,只见河面那层“薄膜”肉眼可见的开始晃荡起来,很快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圆形出口。没等黑袍男催促,回头看了眼这呆了几个月的魂河,颜羽面无表情,一步踏了出去!
辨别了一下方位,便朝着黑袍男再次拱了拱手,转身远去。
淡定自若的黑袍男冲着颜羽点了点头,待颜羽飘远后,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低声喃喃了句:“那也就算了,出了这里后这魂消散的速度竟近乎没有……”
摇了摇头后,右手轻轻一挥,魂河面上那道圆形出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只见一身黑袍的老者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漂浮在魂河水中,而之前让颜羽差点惊掉下巴的“黑鬼抬棺”的场景,却仿佛庄周梦蝶一场幻梦般,不知何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