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尚哲手插在裤兜里，夜细细碎碎的涂抹开来。心一直往下坠，没有尽头没有着落。
许是夏草见到了眸色复杂的他，轻轻唤声，“宁尚哲。”
他一言不发的走过来，何夕也停下步子看着他，有股清冷的气流在空气里碰撞。
“那个，你们认识吧？”夏草挠挠后脑勺，打着哈哈。
何夕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她也同样怔了一跳，还不及吞咽的酒差点喷了出来。
凉风习习的秋季，何夕满头大汗，外套搭在手腕上，抡着衣袖，发丝凌乱，瞳孔里全是还来不及散去的焦虑、担忧。
直到看到趴在吧台已然与周公约会去了的身影，跳到嗓子的心才安定下来。
“两个女孩子，不要随便来这些地方了。”何夕的声音有点嘶哑，却又无形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夏草闻言才发现这时候的何夕全身上下是挥之不去的疲倦，原来那通电话是他打来的，随后便只凭着电话的噪音找的。
她当然不相信何夕在乔今昔身上安了定位系统，一条街五十来间酒吧的茫茫人海中，一个人地毯式的寻来，真是要费一番力气。
“嗯，因为你们要结婚了才来的。”夏草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妥，因为这可不是一场简单的婚姻，或许明天都会变更。
但何夕的眼神明亮了很多，眉梢沾染上浅浅的笑意，“我送你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地，只见他收起乔今昔松松垮垮握着掌心的手机，动作轻柔的抱起她，手臂微微抬高，方便乔今昔睡的更舒服。
“今昔，这些年很苦。”夏草忽然出声，何夕稍稍顿住步伐没有转身，“结婚了，请对她好点。”
她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分量，或许在何夕心里起不了半丝涟漓，但也希望能帮到今昔一点点。
何夕没有出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昏暗的光影里，没人知道他只是更牢地将怀里人紧紧地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何先生，好就不见。”宁尚哲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唔，你好。”何夕语调客气而生疏。
宁尚哲嘴角勾起淡笑，“何先生，请把你怀里的人交给我吧，这是我妻子，曾在宴会向你介绍过。”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以对立的身份遇见，紧绷的弓弦在风中微颤。
“宁总，她不是。”何夕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脸，“不过十年前的元若蓝倒有段三个月的婚姻，他长的很像宁总。”两眼大方地打量了他一遍。
宁尚哲的脸瞬间铁青，夏草半醉的神经被惊醒，愣愣的看向何夕的侧脸，没有半点玩笑。
“你调查我。”心里即使早已怒气滔天，语音却无半点波澜。
“我很关心我关心的人，顺便就对她身边的人也多了点好奇。”何夕凉凉的回道，他可没有挖他人隐私的嗜好。
宁尚哲眼底聚集了无数暴风因子。那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禁忌，如今简单的从一个不熟识的人嘴里轻松吐出，而且这个人是他的情敌。
这个男人很狂妄，也很自以为是。
夏草见情况不妙，忙道：“好了好了，很晚了，我们都各自回家洗洗睡吧。”
何夕没有理会，继续道：“因为好奇，所以多找了些资料，宁总不知道吗？她就在清川。”忆起当初他得知乔今昔和这个男人结婚后心中无以复加的痛，即便后来查到是假的，这件事还是如一根硕大无法吞咽的鱼刺梗在喉中央。
如果他不主动，乔今昔便会一辈子顶着宁太太的名分招摇于世，这个男人只怕会乐不思蜀。所以他怎么会让他好过。
淡薄的雾开始在身遭弥漫，形成无法触摸的袅袅烟气，朦胧了这个萧索的秋夜。
“多谢何总挂心，不必了。”宁尚哲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你有空闲还是多关心关心诺维集团吧，就算是所谓的谣言已破，但地基打的太松，再高的建筑也会倒塌的，你说是吗？”
何夕浅笑，“诺维和方泰才建立了业务联系，宁总忍心看着旁边的高楼塌下来压垮自己的楼宇吗？”
半夜的风渐渐鼓起来，骤然加大了力度，光秃秃的枝桠轻轻摇晃着。乔今昔往温暖处直钻，何夕拢了拢胳膊。
夏草算是听懂个明白，这两人生生是卵上了，“夜凉寒气重，今昔都睡了很容易着凉的。”
两人同时看了眼那个酣然入睡的人儿，脸上僵硬的表情稍显柔和。
宁尚哲皱皱眉，开口：“希望何先生的如意算盘不要打的太精，过了反而不好。”
第一次交手，他觉得自己是败了，敌人已经将自己的底牌看清，而自己对他还是一知半解。
明明穿着西装，他心底也觉得有点凉气。血液却热涨起来，对手越是强大就更容易激起人的挑战欲。就像曾经的各场比赛，对手越有名气，他反而更兴奋，更不会轻易地认输。
“只要不过自己心里的底线就好。”何夕狭长的眼里透着莫名的亮光。知道他是一个商业奇才，在短短几年将负债累累的方泰整顿成建筑行业小有名气的公司，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抱着乔今昔往停在不远的车大步走去，夏草的视线在两人间穿梭了几圈，便跟在何夕后面，临走的时候拍拍宁尚哲的肩，“很晚了，回家吧。”
直到车消失在茫茫雾色里，宁尚哲才回到自己车里，掏出一个烟点上，云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有点迷茫，颓废的倒在靠椅上。
心很乱，如成团的麻，剪不断理还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