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会?!恐怕又要耗费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前些日子朝廷里才凑足赈灾的四十万石粮饷发往南方,而且蜀地的瘟疫以及西北关防御敌都需要充备的财力支撑,她居然还这样挥霍……手中的毫笔陡然一紧,按压在奏折上,笔落处顿时晕开了墨迹,一提起笔,浓稠的墨汁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
这时,一阵呼呼作响的风声倏地灌进屋内,隔着折叠的山水画屏,微微翻起案角的书卷,摇曳烛影,桌案边的人连忙伸手护住微弱的烛光,“哐当——”一声,好似屋内的窗扇陡然被阖上一般,风止室静,一切又安谧下来。
心里暗暗生起了一丝忐忑,不安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画屏处瞧了一会儿,仿若有人藏匿在画屏后看不到的暗处,
“谁在外面?小顺子?”
屋里一片寂静,又唤了一遍小顺子,门外也没有人回答,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这会儿继思斋外正下着细雪,估计太冷了,这小顺子扛不住,又躲到附近某处避寒偷懒去了吧?
无奈的摇了摇头,埋首继续细看着案上摊开的奏折,半晌不到,画屏后倏忽有一丝轻不可闻的窸窣,心怦然一缩,桌案边的人神色戒备的缓缓抬起头。
“谁——”
刚一张口,山水画屏的中间倏地破开一条口,锋利的刃芒劈开画屏,露出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迎面袭来,桌案边的人猛然骇住,圆睁着双目,直愣愣的盯着那森光闪闪的剑刃直刺过来。
电光火石间,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影,“咣——”的一声,一柄横插过来的剑疾风般抵住了它的去势,黑衣人见状,顿时略带恼意的冷斥道:
“不要拦我!”
一缩手,黑衣人不肯罢休的又刺过来,灰袍男子眉目一凛,握剑的手一紧,用剑气将黑衣人的剑弹开两尺远,黑衣人稳住脚步,定睛一看,不由愣了,
“怎么是个女人?!那个狗皇帝呢?”
灰袍男子回头扫了一眼座椅上的人,狭长的凤目在晕色的烛光下越加勾魂摄魄,惟独洁然的眸光茫然困惑,细瞄了一下座椅上惊魂失色的人,骤然间怔住,“是你?”又难以置信的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座椅上的人白裘墨丝,被吓白的面容依然楚楚动人,翩然如画,而且她额头上绑着的白纱布让人看着心疼。
尤其是她那双闪烁不安的黑褐色眼眸,亦如月映澄江满银辉,竟让他动了一念温柔,就是那一念温柔,他一下子痴住了。
阿缘也没想到是他们,口齿不清的嗫嚅了几下,似是将害怕憋到了极点,猛地大叫出声来:
“刺……有……有刺客——”
这一惊天动地的叫声,彻底让黑衣人和灰袍男子醒过神来,屋外一片骚动,不断的敲锣声,一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灰袍男子迅速地过着黑衣人,跳窗而出。
折腾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都落网了,或许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逃,数百只火把围在一堆,几乎点亮了继思斋内的夜空,阿缘站在门前石阶上,看着站在雪地上的二人,还心有余悸,敛眉问道:
“为什么要刺杀皇上?谁派你们来的?”
“皇帝在哪儿?”
揭了面罩,果然是那个叫未仇的女子,依旧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人都抓住了,他还不敢出来露面吗?”
“混帐——快回长公主的话!”
身边一个侍卫怒气冲冲的踢了她一脚,聂未仇猝不及防的单腿屈膝跪在了雪地里,灰袍男子立马挥拳给了那侍卫一记,把她扶了起来,那侍卫往后退了一米,见自己鼻孔出了血,刀一抽就要砍过去。
“住手!”
阿缘一声厉喝,其他侍卫才纷纷把他拉住,灰袍男子抬起头注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你是琬叔母的女儿?”
漠然的回视了他一眼,阿缘面色沉郁,冷冷的说道:“先把他们关进大牢!”
转身之际,聂未仇突然喊出一句,“我要见太后!我娘是梅家人——”
亮如白昼的明翠宫,他们两人被强制性的跪在了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芷太后,聂未仇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娘是梅烟岚,是梅二老爷的女儿!”
“胡说!我姑姑早就死了!”
站在一旁的梅琦儿怒然驳斥道,“我从小在梅府长大的,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姑姑有女儿,你这打哪儿的刺客,居然敢陷害梅府!”
呷了一口茶,榻上的芷太后神色淡然自若,根本不看她,
“你娘如今人在哪儿?”
“我和我娘就住在蜀山脚下,她一直很想念外公和舅舅,本来是让我上舜安来送家书好一家人团聚的,谁知道梅府那群欺人的奴才不让我们进去,还把我的家书给撕了!”
忿忿不平的说着,聂未仇瞟了一眼颜曜,看上去竟然是如此乖顺温和的美男子,心里的杀戮之心怎么也燃不起来了,
“家书没送成,我本来想报了仇再回去,也可以对娘有个交代!结果就被你们抓到了啊!”
芷太后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长公主,“阿缘,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