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料峭的深山野林,笼罩着森森的迷烟白雾,脚下的软泥一步便是一个凹陷的水洼,这样类似的足印,他的身后已经留有一长串了,回身望一眼山顶上那间宅子,想到等在那儿的人笑里藏刀的表情,虎目大眼很快的闪过一丝忌惮,转而又不满的朝地面啐了一口,继续往前东探西寻,还是早点找到,哪怕捡回具死尸,也好向他交差。
另一人此时和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出来搜人也有两三个时辰了,仍然无果。
琬儿......
谁在呼唤着她,一遍又一遍,声音那样温柔而熟悉,让她听一声便要潸然泪下......那个声音......是暄哥哥吗......
可是却看不到,黑,周遭全是黑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吸噬着她,仿佛能闻到烂叶在泥土里腐坏的气息,她已经......死了吧?
回去吧......
她转身,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修长绰约的身影,暄哥哥......是你吗......来接琬儿了吗......她抬起手揭下他脸上的面具,面具底下却瞬间变成了另一张脸,冷峻而忧郁,褐色眼眸哀伤的看着她,小琬,回去吧......
陡然间,她的身体,一切,都开始剧烈摇动起来......
黑暗中突然露出的一丝微渺的亮光,多么温暖,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手臂稍抬了一下,整个人似乎也有了一点意识,微微睁开的双眼,眼前的视线混沌而模糊,天空还在下着雨,如水冲刷着覆在她脸上和身上的泥土。
茫然的望着渐渐清晰的周遭,还是在树林里,她没有死!瞬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辛酸笼上心头,那么孩子呢?她顿时急躁不安的动弹起来,半个时辰,若琬才依靠着左手和周边的树干艰难爬起身,身上的伤痕疼得她龇牙咧嘴,脚步却一刻不敢迟缓,撑着错盘密布的一根根树干,跌跌撞撞的穿梭在林间,脚后留下的红色血迹随着肆意流窜的雨水蜿蜒而去,宛如绵绵的生命被一丝丝抽走。
“你在哪儿?在哪儿......”
无力的哭喊,若琬整个人瘫跌在地上,没想到一路找寻而下,她竟然出了林子,到了山路边,却终是什么也没找到,那个孩子......她仰头淋着雨,却无法洗刷心中的罪孽,这一生,都是亏欠他的......
一阵飞溅的马蹄声急驰而过,弄了她一身泥泞,若琬倚着路边的石块已没有力气睁眼去看,没找到孩子她便陡然丧失了支撑的动力,这时身后的林里却依稀传来一声冷哼,
“原来在这儿呢!”
想要逃,可是,她的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想睡,沉沉的睡去......梦中似有马蹄声踏来......
“虎目死了。”
瞄了一眼座椅上的男子,悍汗唯唯诺诺的回着话,旁边面色惨白的绿奴,左腕渗出血渍的绷带让他心怵,绑带里已经没了左手。
席兰公子轻摇着折扇,妖冶艳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明丽的冷笑,
“是他杀的?”
“我......我只发现了虎目的尸体。”
悍汉不敢隐瞒,如实的回答道。席兰公子冷扫了他一眼,
“连人都没看到,你也敢回来?”
悍汉顿时垂下头去,慌慌张张的求饶道,“我马上去追!这就去追!”
说完也不用等席兰公子答允,就急忙退了出去。
绿奴静默的在桌子上倒了杯茶,他悠然的喝了一口茶,这无料的白开水竟然也味道不错!狭长的凤眼里划过一道冷嘲之意,心里暗笑不已:这样的弱点,岂不是很不堪一击?
嘶嘶的马叫声时而在山洞口低鸣几下,洞外天色晦暗,斜风冷雨,湿寒甚重,洞内簇燃的火堆旁围坐着两个相偎的身影。
她躺着他怀中安静的沉睡,一如小猫蜷缩在最温暖的窝怀,不自觉的贴紧,她的温顺让他冷峻的面色有了一丝动容,紧蹙的眉峰渐渐舒展,疼惜的在她泛白的薄嘴皮上印上了温凉的一吻,有一丝心酸的幸福。
他以为对她只剩下恨了,是念念不忘的恨意,甚至以此当作借口,不顾阻拦的悄然出来,这样的恨,原来不过是念念不忘的缱绻......
若琬觉得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暖了,连唇上那淡淡的凉意也是温温软软的,好舒服。
缓慢的睁开惺忪的睡眼,若琬看到了梦中出现过的那张俊逸忧郁的脸,她又在做梦了,明明记得自己是靠在湿漉漉的路边,身边竟然突然生起了火堆,他的眼角还有湿意,她迷茫的伸手去拭,竟然如此的真实的湿润,
“这个梦......好像真的啊?”
“这不是梦!”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深幽炯亮的褐眸里闪过一丝恼意,怎么能是梦?他忧寝废食所期盼的相见怎么可以是梦!
那双茫然的水眸陡然大睁,有着不敢置信的惊愕,下一秒马上向跳蚤似的从他怀里脱缰出来,身上的伤疼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发出咝咝的痛哼,她的脚却一步步蹒跚后退。
“不可能......”
摇着头,清炯炯的水眸里乍闪过一丝亮光,又迅速黯下来,眼底布满了沉郁的忧伤,迟疑的问出口,
“你是来找......找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