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怨成戾,罪身生焉。孽咒不违,殇恨得昭。
不祥之恶,克人害己。祸水乱国,非能善终。
负卿一生,苦偿数世。今朝善德,物归原主。
解铃系铃,惟一躯也。命非天定,勇者胜已。
——
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越下越大,车内却静若无人,若琬头靠着车壁,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都没有动过,面无表情的凝望着某一处,显得异常的平静,连心都是如此平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若是当日她没有听到夏妃口中那个故事,若是她什么也没有听到过,此刻她就什么也不会懂,什么也不会信。
这一刻,她恍惚有些明白了,薛师傅的用心未必是要报复她,或许他只是要将殇物归原主罢了。薛师傅那样爱殇,必是能够读懂它的,它,只是想回到她身边而已。
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梅柳儿坐在另一角瞄着她,眼里布满了担忧,也是许久未动,用手撑在垫子上想换个姿势,指尖却在无意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隔着布纱感觉像是硬邦邦的一小块石头,心下一恼,是谁这么使坏,竟然往垫子上放石头!
低头向坐下的垫子一瞥,只见一块黑布包夹在了坐垫与车壁的缝隙间,她之前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从缝里取出那个黑布包,还是好奇的打开来一瞧,蓦然一惊,
“娘娘,这不是——”
瞟了一眼递过来的东西,漆黑的眼珠眸光一闪,顿时怔住了,不等下一秒,已抢过梅柳儿手上的东西,端详了数遍,转过头去,震惊的看着梅柳儿,
“从哪儿来的?!”
“车上发现的,还有个黑袋子。”
梅柳儿连忙将黑布包也递给她,她接过去从里面还发现了一张小字条,上面就简简单单写了两个字:蜀中。
是他吗?会是他吗?凝看着攥在手中那块有断痕的梅花玉石,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身体内每一根情绪都被挑动起来,和梅柳儿相互对视,两个人都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同时脑子里又布满了疑问和顾虑,他是在蜀中吗?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还让人偷偷把东西放在她车上?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吗?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有这块玉佩?那送东西来的人又是谁......一瞬间,成百上千个问题困绕住她,她只觉得头昏脑胀,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到
最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到宫门下车时已经天黑了,雨还是下得很大,伴随着轰隆声,时而电闪雷鸣,让人一阵心悸。
这样大的夜雨,还等不来辇轿,她却一个人先走进了雨里,把正在撑伞的梅柳儿及几个宫蛾甩在了身后,她微仰着头,任由大雨冲刷在面上,顺着脸颊不停的流淌而下,那些雨线打在身上让她微微生疼,被水模糊的脸上却还挂着冰凉的笑意。
黑幕的天穹倏忽划开一道闪亮的白光,紧接着嘣的一声雷鸣震耳欲聋,追在身后的梅柳儿吓得哭得抱头蹲在地上,她终于冲着天空发泄的嘶喊了一声,
“老天爷——,要是我真的犯了错,你就劈死我吧!现在就劈死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的嘶吼声终是淹没在了啪啪的雨声中。
“怎么淋成了这样?”
迈进灯火通明的屋子,原来他早等在了这里,看到若琬湿漉漉的进来,一张俊脸满是惊愕,而且她全身都在滴水,脚下已经浸湿了一大片,他迎上去抓住她的胳膊,眉头一蹙,眼里透着愠怒,
“你就不能不让朕担心吗?!”
她侧头看着他,贴着湿发的雪腮竟是十分平静,倏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随即挣开了他的手,缓缓的向里面走去。
颜煜一阵错愕,愣在了原地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神,好似一切都不在心上,都容不进眼底,这般陌生,面前的人是她吗?
背过身去上楼时,泪还是滑落下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样的诅咒是不是......就不会灵验了?乱国......祸水......都不会发生了......
翌日,她有些发烧,特意让梅柳儿点名请来了御医张闻。
一直等他诊脉开完药方子,她才沉缓开口,
“......张大人,我给你些银两,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正在收药箱的张闻忽然抬起头看着她,
“娘娘何出此言呢?莫非是皇上要对臣动手了?”
“暂时应该没有,可是以后我保不准。”
她沉吟的回道,虽然现在还不会,可是她不敢保证她要是逃出去以后,皇上不会对他怎么样,她不想再平白害一条人命了,所以希望他能够自己离开。
停顿了片刻,张闻忽然淡淡的笑道,白皙的脸上犹带着一丝愧疚。
“臣伤了娘娘一回,娘娘又救了臣一回,算起来臣欠了娘娘两条人命,就算娘娘要还,也已经还清了,娘娘不用再自责。而且......真正该恕罪的人也不是娘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