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在想,为什么别人家里都有爸爸妈妈,而我的家里只有舅舅。
那个时候对称呼没有概念,只知道别的小朋友家里有叫爸爸的人,有叫妈妈的人,而我的家里只有一个叫舅舅的人。
再后来再长大了一点,才知道舅舅不是叫舅舅,舅舅叫秦朗。爸爸妈妈也不是名字,而是血缘关系的象征。
我不羡慕别人有爸爸,因为舅舅对我也很好,看起来和别人的爸爸差不多,但是我很想有个妈妈。
但是我的妈妈在生我的时候过世了。
而舅舅从来没有女朋友。
他的生活都给了工作和我。
而我的生活里也只有学校和家,只有同学,老师和舅舅。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女老师。
以前的老师因为我不爱说话,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但我也不犯错,所以他们很少注意我。
但是那个女老师总会主动来和我说话,总是对我笑,有一天还抱了我一下。
因为她,我开始喜欢学校,开始期待每天上学能见到她。
我开始主动和她打招呼,主动回答问题,主动帮助同学,每次只要我像其他那些表现好的同学那样做,她就会笑着夸我。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很多时候我都想让她摸摸我的头,或者再抱抱我。我看别的妈妈表现对自己的孩子的喜欢的时候都会这样做。但是她没有再那样做了。她只会笑着对我竖起大拇指。
每次没有得到想要的奖励我都会有些丧气。但是又想,我下次要做得更好,只要我下次做得更好,她就会高兴,就会想要摸摸我的头或者抱抱我。
日子就这样循环着。
直到我们又升了年级,这个老师不再教我。
我记得新学期看到都是新老师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很恐慌。
放学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去办公室找她,跟她说,我舍不得她,问她可不可以抱抱我。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紧张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让我觉得眩晕,几乎有点站不稳。
但是她的手刚刚伸出来,我就被一把推倒了。
我的头磕在了办公室桌子的桌腿上,立刻就起了一个大包。
老师手忙脚乱地扶起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这才发现,推我的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老师还没来得及责骂那个推我的同学,她就一下哭了出来,马上坐在地上撒泼耍赖。
“你答应过我,只抱我的。”
老师放开了我,赶紧去抱着她哄:“茵茵别哭别哭,是妈妈的错。妈妈待会儿给你买芭比娃娃好不好?”
那个同学的眼泪收得倒是挺快,一下子就不哭了。
她靠在老师的怀里看着我,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得意。
后来她在老师的要求下向我道了歉。
但是第二天,在班级里,她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告诉我,不要想跟她抢妈妈,她的妈妈只能抱她,我要别人抱就找我自己的妈妈。
我从来没想过要抢她的妈妈,我只想要一个可以让我感觉到一点母爱的老师。
后来我越长越大,再没有遇到一个愿意摸摸我的头,愿意抱抱我的老师了。
直到初一,我十二岁那年,舅舅说公司现在重心都在海外,可能以后要带我移民,所以给我找了一个口语老师。
我以为我的家教老师会是一个年长有资历的老师,没想到舅舅给我找了一个大学生。
我当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舅舅就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去门卫处接老师。
所以我穿着恐龙睡衣就去了。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粉白针织裙,扎着低低的双丸子头的女孩。
可能是等得无聊了,她一直用右脚试探着轻点昨晚下雨留下的小水坑。轻轻踩一下,收回来,看晃荡的水波,等着水波平静一点,她又伸出脚飞快地用脚尖一点。
“老师?”
我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眼睛发亮:“予安!”
到目前为止,我其实不太满意这位老师的。我喜欢成熟一点的女性,就刚刚观察的情形而言,她稚气未脱,会让我想起班里那些的女生。
同级的女生对我而言一直都是噩梦。不管她们是否喜欢我。
我不知道舅舅为什么找她当我的口语老师,但是我已经决定这节课过去就和舅舅商量辞掉她。
当我刷开门禁带她进来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就把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摸了摸。
“好可爱啊。”
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发生的事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这套恐龙睡衣。但是我本能地开始愉悦起来。
上完课之后,我问她能不能留下刚刚上课她在本子上写的笔记。
她皱了眉。
我以为这个要求为难到了她。
就听见她说:“早知道就写工整一点了。”
我一愣,跟她说没关系。
就听见她又说:“但我想给你更好的呀。”说着她又伸手揉了几把我的头:“予安,我很喜欢你,所以想给你留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觉得好的。”
所以,第一次上完课之后,舅舅问我觉得这位老师怎么样,我说我很喜欢。
两周之后,我的生日那天。
上完课之后,我问她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因为是我的生日。
她立刻就放下包,抱了我很久。一边拍我的背一边说生日快乐,还说她想抱我很久了,感谢我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她不过是客套话,为了让我这个主动提出让别人抱我的人不那么难堪,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受用。
我开始想把她留住。
所以我开始有意无意制造她和秦朗相处的机会。有意无意地告诉她我的舅舅有多优秀有多洁身自好,有意无意地暗示秦朗我想要她这样的舅妈。
可我没想到后来撮合成功了,我竟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成为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我原来以为我只想要一个照顾我的人,一个类似于母亲的角色或者是一个只会抱我一个人的老师。
直到初二那年的某一天,我因为身体不适提前回了家,门一拉开,还没踏进去,就看到了客厅里只穿着白色衬衫和浅绿色内裤的她,正垂着头认真吹头发。
吹风机开得很大,所以她并没有听见开门声,也没发现我。
我迅速关好门离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外面乱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画面。
那天晚上,我的梦境潮湿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