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那天晚上七点半,我约了师早玉到石桥边。她来的时候带着那本杂志,说她已经看过了,并说了声对不起,她没法答应我立马回到我身边,她还需要时间。”说着,孟知由皱起眉头。“我真的就不理解,她前段时间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行呢?我没有和她争执,一直低着头,心想应该到此为止了。就在那个时候,这杂种打来了电话,我也不知怎么了,就从早玉手里抢来手机,然后,然后就把情况告诉了他。这杂种还不甘心,非要过来,想当面说清楚。早玉不答应,她不想这样,求我离开。说,如果可以,她会改时间来找我,但我必须立刻离开。”
“我,我怎么可能会走远,”孟知由抽搐着身体哽咽道。“我一直站在对岸的树下,我没走……没多久,他来了,然后抱在了一起。我记得,那个时候下起了雨,很突然,就在他们相拥的时候,山上寺庙的钟声响了。”孟知由挺起身板,调整抽泣的语调,接着说道。“不一会,他们莫名地争执起来,这杂种一边推搡,一边抢夺早玉手里的杂志,一刻钟的功夫就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你也知道,他把早玉推下了水。”
不等孟知由说完,许达连忙插嘴道,“是他,你吓死我了。是他杀的。”
“听我说完,许达。这杂种推完就跑,早玉不会游泳,一直在水里挣扎。下雨的关系,河水很急,没一会功夫就把人卷到了河中央。早玉的求生欲很强,她一直在呼救,可惜没有人听见。”
“你呢?你不在吗?你会游泳。我知道。”许达急切地问道。
“我?我发现她的手机在我口袋里,然后,”孟知由低下头,“然后我把它丢进河里,走了。”
“想必她挣扎了很久吧,手里一直握着项链。”许达沉默了许久,脸色渐渐阴沉。“不管怎么说,人不是你杀的。把他交给警察。”
“哼哼,”孟知由突然冷笑起来,右手亮出一把尖刀。“你觉得我会让这杂种活着?”
“那你想怎么办?杀了他吗?”
“一楼有一个管道坑,后来改了管线,这个坑没用了,需要回填。”孟知由比划着手里的刀,“两米深,我把他埋进去,不会有人知道。”
“他是该死,但你不能……不能这样做。”
“你回去吧,许达,这不干你的事。”
“不行,你不能这么干!我不答应。”
“我不埋了他,谁还能制裁他?他不可能判死刑。在牢里可能比我们都活得久。你知道吗?”孟知由挥舞着手中的刀具。
“可是……”
“举起手来!不要动,我们是公安。不要动。”话音未落,楼梯口传来一阵骚动。猴子一队人马举着枪闯了进来。“许达,安稳住他,这次枪里可有子弹!”
强劲的夜风在框架间肆意流窜,加上突如其来的杂乱射灯,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孟知由没有犹豫,拿起刀便往吴斌脖子刺。许达连忙起身,可晚了一步,根本够不着吴斌。情急之下他只能拉扯吴斌断了的小腿,使刀刃偏向锁骨,“并喊道,别开枪!”
孟知由见没刺中,顺手将刀往上挑。‘嘣!’枪口没有给孟知由第二次机会。
“别开枪!”许达不顾枪声连忙用身体去挡,当他抱住倾倒的孟知由时,才发现为时已晚。子弹从眼眶打入,眼珠已经蹦了出来。
许达摘下帽子,用手托住孟知由的身体,悲痛欲绝。他缓缓放下还有温度的身体,可血就像水泵一样再一次在他眼前流淌,他想用手去止,可又有什么用呢。身旁乱作一团,他什么也听不进。最不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他能做的只是把眼珠子按回去。
“人质还活着,快快,快打120。”
“嫌犯已被击毙。子弹击中右眼框。”
“你们是谁?住附近的人吗?”
“大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保护现场!”
“我要报警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死人啦!”
“大爷,我们就是公安局的,请出去。我再重申一遍。”
“人质的右腿断了,身体中了五刀,伤口不深,无生命危险。”
“别踩到凶器,灯光!灯光!”
“许达!放下人,快出去,我们要清理现场了!”
“大爷,我再重申一遍,赶紧出去!别看了。”
“赶紧清查现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许达,听见没有!放下嫌犯,他已经死了。”
“叫几个人拉警戒线,封锁现场。赶紧通知姜队。”
“姜队已经在路上。救护车三分钟就到。”
“猴子,猴子!赶紧把许达拉出去。”
推搡,挣扎,不舍,许达以泪洗面。为了把许达支出去,足足用了五个人。这是许达的惭悔,是他世界观的崩塌。他见过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很多人间的善美丑恶,而这一次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黑是白。
“孟知由和你说了什么?”猴子顶着风,轻声问道。
“你们居然一直跟着我!”许达一把抓住猴子的衣领,将他顶至墙边。“我说过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不知道我们跟着你?难道你没有默认让我们跟过来吗?和他一起杀人就是你解决的方法?”
“我没有,我没有,”许达松开手,“你们这是使诈,以前都是在路边的车里,这次你们居然躲起来!”
“你说这话天不天真,跟踪当然就是不让你发现,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那是监控。”猴子见许达情绪失控,又转而安慰道。“孟知由已经死了,师早玉的案子已经很难继续,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我估计,意外溺水应该是定局。对了,前几天尸检报告又有了新的结果,师早玉可能已经怀孕了,时间不长,一个月不到。”
“她怀孕了?谁的孩子?”
“还不清楚,只是有可能。”
许达想起了当晚,吴斌与师早玉在河边莫名地争执,这才恍然大悟。或许孟知由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结果会不一样吗?
“他和你说了什么?这半个小时。”猴子继续追问道。“肯定说了不少。”
“哦,他呀,”许达看了看被众人抬走的吴斌,以及孟知由冰冷的裹尸袋,心中若有所思。“他说……”
“说什么?”
“说人是他杀的!”
“师早玉?”
许达点点头,从地上捡起棒球帽扣在头顶,将手插进撕破了的上衣口袋,转身离去。
“喂,还要回局里做笔录,别走。”
“我知道,这里血腥味太大,我下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