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谈、是个结,谈开、是个疤。
……★……★……
接到母亲的电话,他正在被忙碌的公务缠身,他已经接到唐恩的电话,属于姜瑜心的财产已经没有问题,只要到美国签好字、办好手续就可以了。
和他预计的一模一样。
他下对了一招棋,十几亿的财产在唐恩眼里,只是不得不收的情人礼物,唐恩本人对金钱没有太大的欲望,割舍起来也很轻易。
正是这样的他,江承宇才不知道如何更好去爱吧。
电话里母亲的嚎哭令他头痛不已,这是怎么了?
什么休?什么不会下蛋?
两夫妻不能生育又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错,事实上,他甚至去做过精.液检查,检查结果一切全部健康,但是,他并没有把检查结果告诉父母,只是为了让父母不要把炮灰全部对准她。
但是,显然,成效不佳。
生育这个话题,他听得够多,被烦的够呛,已经不想理会。
手里的钢笔才没划几行的公文,又停顿住。
万一妈妈又拿这些话伤了茗茗的心,怎么办?以前她总是笑眯眯的,听过就忘的样子,但是,真的不会造成伤害?
他坐不住了,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一路上,他开的比较很快,甚至闯了一个红灯。
家的楼下,遇见管理员,平时,他会客气的聊上两句,但是今天根本没有闲功夫。
电梯门一开,大老远他就听到母亲杀猪一样的嗥哭声……以及漫骂声,“天啊!我儿子白白在你这不想下蛋的女人身上浪费了三年的青春!”
“如果是和别人女人结婚,估计孙子都能生第二个了!”
“你这臭女人,马上和我儿子离婚!”
他越听越心惊。
“妈……别乱说话……”他一边大吼,一边急忙开门,只是拿着钥匙的手,一直在止不住的发抖。
妈和茗茗不是一直处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他才找到锁孔,大门一开,眼前的情景,令人肝胆俱裂。
茗茗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任妈妈踢骂。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甚至到处飘散着几撮头发。
“别打了!”他怒极,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她只是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几天,她一直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对生活,好象突然丧失了所有激情一样。
她的脸上,布满十来道,让人心惊的抓痕。
这些,都是他母亲的杰作。
他胆颤。
小时候在家乡的时候,隔壁的有个小孩欺负他,于是他母亲气不过,去和对方的母亲干了一架,他第一次咋舌目睹,女人干起架来可以那么狠,那么夸张。
母亲甚至抓头发到把对方的头皮都狠狠撕裂下一大块。
“有没有哪里受伤?”他急忙扒过她的头发检查伤势,心痛到快要死掉了。
虽然他这样的想法很不孝,但是,她是笨蛋吗?为什么不反击!
幸好,她的头皮虽然早已经红肿一片,不过还没出血。
“痛不痛?”他抱着她坐入沙发,急忙翻着医药箱。
他帮她上药,然后一直一脸心痛与不安的东摸摸西摸摸,生怕漏查伤口的样子,完全无视母亲的存在,令梁母更加气愤,“阿析,快点和这女人离婚!你知不知道,她居然敢不生孩子……”
“你回老家好不好?我现在替你订机票,拜托你不要在这闹事了!”他一脸沉痛。
他错了,他明天就要去美国,他怕她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家,会胡思乱想,所以让母亲上来与她做伴,没想到会成了这样。
“你这什么意思?有了老婆就不要娘了?!”一辈子以儿子的成就为骄傲的梁母,因为儿子的偏袒,怒急攻心。
“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婆媳问题!但是,妈,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老实告诉你,第一次你指使她砍柴,让她会把自己双手弄的很多血泡开始,那时候我就想过了,如果你再这样,大不了我再也不带她回乡,就算过年也自己一个人回去好了!她嫁的是我,不是你们二老!伺候你们、照顾你们,由我这儿子照料就好,不需要她委屈自己!是她,一直说自己没事,过年的时候一直闹着让我带她去,我才点的头……以前,我一年最多回两次家,但是,你没发现?自从娶了茗茗以后,回了多少趟家?”
梁母被儿子堵的一时语塞。
“还有乡下那么多亲戚,今天这个过来让我安排工作,明天那个过来借钱,每次你都很自豪的答应别人,把自己的儿子搞得就象救世祖一样!但是,小学还没毕业的二表哥,我能安排他什么工作?连趋势图都看不懂的堂哥,我为什么要资助他炒股票?三姨公家盖房子,二姨最小的弟弟想娶城里的老婆,小表弟拿着乱七八糟的成绩单,想上城里的重点中学……太多太多!你知道不知道,我快被这些事情搞得快崩溃,连骂人的念头都有了!凭什么,他们不去靠自己的双手?凭什么他们就理所当然觉得我一定得帮他们?没有结婚前,你知道不知道这些电话,我根本就已经不想再接?”
梁母悻悻,“你从来没说过……”
“我没说?天!我没说?我不止说过一次,别再让那些人来找我,烦到我想跳楼了!”他激动,“这些事,结婚后都是茗茗在帮我应付,帮我解决,不然你以为你在那些亲戚面前,有那么风光?”
梁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些她都知道,也都真心感激过儿媳妇,只是……一时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而已……
“别说了。”相较他的激动,她异常的冷漠。
她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的她,样子糟透了,简直就象刚被家暴过。
但是,她的眼神,很冷淡。
过去的所有一切,她已经不想再提,那个天真幼稚、全心为家庭付出的女孩,已经死掉了。
“有没有哪里疼?头皮还有痛吗?脸上痛吗?身体有没有其他地方不对劲?需要去医院吗?”他紧张的连问一串问题。
她淡淡摇了一下头。
冲天的怒意已经被儿子一连窜的话语浇息,老实说,这三年儿媳妇对她怎般好,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一直都觉得儿子值得更好、更贤惠的女人。
特别,不可原谅的是,和儿子同年娶进媳妇的同村人,早就三年抱两,她的耐心,也逐渐在失去。
后来,她都妥协到,只一心念着,就算没有小金孙,真的只有小孙女了,也可以!
但是,连这样“微卑”的梦想,儿媳妇居然也要打碎!老头子有一日曾提及,现在大城市里都流行丁克家族,她一想到,就发抖!
好不甘心,“我会凭白无故找她麻烦?你自己看看她做的好事!”捡起地上已经吃了半盒的避孕药递给儿子,梁母简直是痛心疾首。
他看着那半盒避孕药,整个人蒙了。
“是……是不是有误会?”他们两个人,从来没避过孕啊,而且,他很想要个小孩,又怎么会允许她避孕?!
“没有误会。”反倒是她,用很轻的声音,淡声反驳。
“你身体不好?感冒了?吃了什么消炎药?所以要避孕?你可以和我说,吃药对身体不好,避孕我来做就好了!”本能的,他想到其他方面。
“没有!我只是不想为给不了我安全感的男人,生孩子。”她一句话,雷亟住两个人。
他被雷住,完全不能反应。
“你听听,你听听!这死丫头居然这种话都敢说,阿析,马上离婚,马上给我离婚!”梁母指着她大骂,跳脚。
更加令人意外的,她点头。
“好。”
那么简单、顺从的“好”字,让另外两个人,都僵冻住了。
梁母也被雷住了,儿媳妇的反应,完全不在她的预计中。
“开什么玩笑,这种玩笑能乱开吗?”他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了。
给不了安全感?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在她心里,已经被定义成这样。
“不是玩笑。”她静静摇头。
“妈,你出去走走,我和她好好谈谈!”
梁母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见到儿子此刻慌乱的眼神后,梗住。
她突然看明白了一点,现在的局面,儿子好象比儿媳妇更重视这段婚姻。
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胸前,轻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发脾气也别轻易说离婚两个字,好吗?”
他的掌还是那么温热,但是,却已经温暖不了她。
“姜、瑜、心。”离婚的理由,只有三个字。
他正抚着她短发的大掌,可笑的僵住。
“唐、恩。”另外一个离婚的理由。
他的心房,狂跳不已。
她都知道了什么?
“听我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很多手段不认可,但是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他想要解释,却被她冷冷的眼神冻住。
这件事情,是他的错,他太想要成功,所以忽略了她的感受,更加卑鄙的利用了她的好人缘。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他的声音,骤时有点沙哑。
“不用保证,把你威胁唐恩的东西交出来。”她朝他摊手。
他谔然,“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个案子凝结了多少心血,做出了多少牺牲,明天早上就可以飞往美国搞定最关键的临门一脚,叫他怎么可能放弃?
果然,她的唇角有嘲弄的笑意。
那抹笑意,让他突然惊觉,她有多久没有对他真正的笑,曾几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赖着他撒娇。
“等我把手头工作告一段落,我们去国外旅游,去一两个月也没关系,好吗?”他早已经计划好,他会陪她,他会补偿她……
旅游?她早已经没有了那种期盼的心情。
“我带你去马尔代夫?”
他会好好和她培养感情,他不会再继续任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下去。
“不用了,你带姜瑜心去吧。”不是刻意讽刺,而是真的心房很灰很累。
他一震,“我为什么要带她去?她只是……客户……”
他还在撒谎。
她已经不想和他再玩猜心的谜语,“不仅是客户,也是你的初恋,不是吗?”
他膛目。
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她居然知道!
“能让你上刀山下油锅,被恶势力恐吓也去帮忙的初恋,让你扔下妻子,风雨无阻,陪了一夜又一夜的初恋……”
他越听越心惊,急急打断,“什么也没发生!你必须相信我的人格,我不会和委托人发生任何暧昧!那些晚上,不是我一个人单独陪着她,我还找了助理一起!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emily证明我的清白!”
不会和委托人发生任何暧昧……
委托人……是啊,他有他的职业道德……他的职业道德,拘束了他的行为。
“茗茗,我已经娶了你,我会一直一直记住这个事实!我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他保证。
她垂眸,许久、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难道,心灵的背叛,就不是背叛?”
他大震。
“心灵的背叛,比肉体,更加残忍。”她直视他缓缓的说,一字一句刮割着他的心。
她此时的表情,那么虚无飘渺,虚无飘渺到,他有种快要抓不住的错觉。
“我……”他想说“没有”二字,却始终狡辩不出口。
他的心,在游移,因为姜瑜心而心痛,因为姜瑜心而影响。
那一夜夜间,他会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发呆,会因为她若有若无、爱的表白而惊慌,更会因为她提及过去的种种而沉醉。
这样的他,清晰的感觉到他在被姜瑜心吸引,清楚的感觉到在道德与情感之间痛苦、挣扎,清晰的感觉到在逐步背离幸福的婚姻,真的不是心灵的背叛?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用一种透彻的目光,那种目光玲珑到能看透他所有的挣扎。
因为那种透彻的目光,他冷汗淋漓,突然第一次在面对她时,有了一种窒息感,只想逃离。
原来,有些秘密,不谈是一个结,谈开,是一道永远的疤。
而他,甚至难以想象,与他同床共枕的她背负着这样的秘密,是怎样过来的。
他一步一步退后。
“给我时间,我会整理,我保证!”
他懂了,原来他的小妻子早就看破了他内心丑恶的游移。
保证……她还能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保证吗?
不!她的心,已经只保留给自己。
她掀唇,却被他制止。
“不要再说离婚两个字了,我不会答应!”没有他的答应,她永远不可能离得了婚。
她低眸。
“你真的可能忘得了她?”她不相信。
他再次大震。
因为问题的本身,更因为她全然的不信任。
“是,忘不了吧。”等不到他的答案,她也只是轻轻一笑,帮他回答。
他的胸口在大喘。
为什么,她好象一夕之间变成了他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给不了答案的他,只能狼狈的夺门而去。
因为,平静谈开的结果,居然是--他面对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