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十六年,正月。
岁月如梭,任意在兴隆十年夏天离开碧离岛,到兴隆十六年,已有六个年头。这些年,他为了侦破案子一直在外头奔波,当初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已变得越发成熟,还带上了丝丝的沧桑。
在兴隆十五年底,从南州回来之后,皇帝师叔给任意升了一级,还挂上了一个刑部侍郎的头衔,成了一个从二品的官员。
官途漫漫,有人在官场上厮混一生,也只能在七品上煎熬,任意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从二品官员,是铁国开国以来的第一人。
有人猜测,兴隆皇帝可能以后有意让任意掌管刑部,但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兴隆皇帝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些年,任意掌管着铁国百官升迁予夺的大权,不知道有多少铁国官员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可谓是威风八面。
然而,面对这些,任意心里并不喜,因为他志不在此。
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这些年任意也算是想了好些办法,只是他感觉好像自己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任意心里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并不是铁国人,有可能是自己的亲人把自己带进铁国,因为出了突发事件而迫不得已把自己丢下了。
从南州回来,任意进宫去见皇帝师叔的时候,言语中流露出要辞官离开的意思,但皇帝师叔说了一句话:有人正要拿着刀子在师叔背后捅来,难道你眼睁睁看着师叔被人捅死也不帮忙挡一下?
皇帝师叔的一句话,让任意想起了乱银山,想起那天夜里差点致命的那道寒光,他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离开,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月初五的时候,他的师姑青莲皇后把他召进了月亮宫,再次说起为他提亲的事,说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早就当上爹了,要为他说上一门亲事,早点成家。
但任意知道自己迟早要辞官离开,估且不要说皇后师姑给说的姑娘合不合适自己,要是成了家,就是有了牵拌。不管是想要寻找身世,还是在修道上都是个极大的障碍,这不是任意所想的。
于是,任意也不管皇后师姑高不高兴,拿出当初的那一套说辞来应付,之后急忙逃出了月亮宫。
从月亮宫出来,来到昌盛街,任意想起当初陈七与马兴荣的事,心里有些感慨,正在感叹,却突然听到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公子。”
“任大哥。”
“少爷。”
“大哥。”
“意哥哥。”
任意抬眼一看,只见到别随云和安雅与府里的两个丫头,还有何春喜和常和常平小兄妹,正围在一个小吃摊前,此时个个站着表情不一地向任意打招呼。
任意见了,大感惊奇,这几个人怎么聚在一起了?微微一笑,上前叫道:“随云姐,安小姐,你们好兴趣嘛。”
安雅是安志大将军家的姑娘,因为安家时常到任意府上走动,安雅与别随云成了知心朋友。
安雅转身拉过一张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任大哥,你怎么一个人独自逛街?有点孤单啊。”
别随云也微笑着说道:“公子,请坐。”
任意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走过去正想坐下,常平小丫头跳出来扑到任意身上,脆声笑道:“意哥哥,这里的牛肉丸可好吃了。”
任意一把抱住小丫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真的吗?那意哥哥可要尝一下喽。”
任意放下小丫头刚坐下,何春喜招了一下手,叫道:“伙计,再来一碗牛肉丸。”
何春喜今年十八岁,已经长成了个大小伙子,平常都是在家专心读书,四月就要参加殿试,他极少出来逛街,今天他是被常和硬拉出来的。
“喜子哥,你也太小气了。”常和有些鄙夷地看了何春喜一眼,招手叫道;“伙计,再来一碗,不,再来三碗。”扬起右手叉出三个指头。
别随云掩嘴笑道:“和儿,刚才你一个人就吃了一碗,再来三碗,不怕吃撑了?”
常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我这是为意哥哥要的。”
任意知道常山大将军家教甚严,常和兄妹俩难得有机会独自出来玩耍,再说常和今年十四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碗牛肉丸对他来说真不算事,任意有些溺爱地摸了摸常和的脑袋,笑道:“要吧,放开肚皮吃,吃完练上两套拳脚就消化掉了。”
任意话音刚落,有五个人走了过来,走在前头的一个锦衣青年看了别随云几个姑娘一眼,眼光一直,停了下来。
别随云出身皇族,天生就带有皇家贵气,显得娇媚脱俗。安雅出身大家,端庄之中显得文丽秀气,而任意府上的两个丫头春红与冬梅已是十六七岁的成熟少女,一身散发出青春少女的气息,也是显得娇艳如花。
世界上泡妞把妹的事常有发生,但要泡妞,首先得摸清人家底细才好下手,要不就有可能撞板。
锦衣青年如果不是个愣头青,就是有所倚仗。他看到这几位姑娘美貌如花,不由得色心大起,笑着走上前来说道:“几位姑娘身份贵气,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几位姑娘的身份,不如我请几位姑娘去听海楼,开个包间,咱们把酒言欢,如何?”
任意知道遇上了泡妞的俗套戏路,皱了皱眉头,正想说话,安雅微笑道:“多谢这位公子的盛情,但我们姐妹不习惯那样的地方,你请自便吧。”
锦衣青年连连摆头,说道:“不,不,不能自便,凡事讲个缘字,我们遇上了就是有缘,既然有缘,当然是要好好的聚在一起好好聊聊,请吧,姑娘们。”说完就伸出手来要拉安雅。
安雅没想到此人如此大胆,惊得连忙站起来退了一步。
常和兄妹时常到任意府上玩耍,早就把别随云安雅她们当做自己亲姐姐一样,常和见到锦衣青年敢对安雅无礼,起身上前一拳就向锦衣青年砸去,口中喝道:“滚蛋!”
锦衣青年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正经之人,但武道修为却是不低,已经是盛元中阶的境界,常和突然出手,任意已来不及阻止。
只见锦衣青年举手一挡一拍,一掌拍在常和胸口上,喀嚓!只听到胸骨断裂的声音,常和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一阵哗啦声响,撞倒了几张桌椅,摔在地上。
任意吃了一惊,闪身来到常和身前,探视了他身上的伤情,发现只是断了两根胸骨,对身体没什么大碍,调养十天半月也能恢复了。
事发突然,这个时候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围到常和身边,常平小丫头更是哭叫着要扑到常和身上,任意急忙把小丫头拉开,说道:“平儿,哥哥没事。”把常和身体平放在地上,从身上取出一枚清露丹给常和喂了下去,沉着脸对何春喜说道:“喜子,看着和儿。”
任意对身边的人一向十分爱护,锦衣青年先是对安雅无礼,再对常和下了重手,已经是触犯了任意的逆鳞。
锦衣青年并不知道他已经闯了大祸,他一掌拍飞常和之后,还有些得意地回身对着身后的四个人笑道:“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没点本事也想当护花使者?哈哈!”
锦衣青年以大欺小,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身后的四个人可能熟知他一向是这样的德性,脸上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当任意取出清露丹时,锦衣青年身后一名年纪约六十多岁的灰衣老者见了脸色微变。
灰衣老者曾见过清露丹,深知清露丹的珍贵,当他见到任意把清露丹拿出来时的神情,好像是随手从地上捡一块小石子那样的随意,他隐隐觉得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了。
任意阴着脸站起来,看了锦衣青年一眼,身子一动,已到锦衣青年身前,探手一抓一折,只听到“喀嚓”一声,锦衣青年的右手应声而断。锦衣青年来不及感觉到痛,任意随即一脚踹断他的大腿,随手封了他的穴道,扔在地上,这个时候才听到锦衣青年杀猪般的嚎叫声。
任意出手快如闪电,来不及让人反应,他把锦衣青年扔在地上,看了灰衣老者几人一眼,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皇宫外面当众调戏姑娘?还对一个小孩下了重手?”
任意在侦缉堂任职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上位者的气息,灰衣老者已经是满元巅峰境界,只差半步就踏进归元境,但他看到任意出手,就知道自己远远不是任意的对手,再说也是自己这边理亏在先,他有些惊讶地看了任意一眼,连忙说道:“我们是来自高云国的使团,刚才之事多有冒犯,请这位公子说个章程,我们照办就是。”
高云国?任意想起了上官容和水灵儿,见到这老者态度谦逊,想了想之后摆了摆手,向常和走去。
灰认老者见到任意不再追究,暗中松了口气,默默地走到锦衣青年身边,蹲下来正要为他疗伤,锦衣青年嚎叫着道:“给我杀了他!”
灰衣老者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行了,少将军,少生点事吧。”说完动手为他疗起伤来。
任意走到常和身边,对别随云安雅几个人说道:“随云姐,安小姐,咱们回去吧。”回身对何春喜说道:“喜子,带上平儿。”说完轻手抱起常和,与众人离开了昌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