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
荷花大街青叶道,任意府宅。
任意府里的景物有了些许改变,不算是改变,就是府里多建了几间房子,也多了些人口。
邱思三前年生了个儿子,春红和冬梅两个丫头成了亲,她们的男人也住在府里。
任意失踪之后,府里的人都不相信任意会死掉,他们都认为好人有好报,这么好心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去?都在府里苦等,只不过日子就过得艰难了些。
兴隆十六年四月,何春喜殿试高中,也许是任意的影响力,不久之后,何春喜被外放到下州的一个县当县丞,有了俸禄,府里就好过了许多。
二年前,何春喜升任县令,成为一县主官,也是铁国最年轻的县官,因为他处事公正,为官清廉,深得当地民众口碑,官声渐隆。
此时,在南头的一间大屋里,何春喜手上拿着三张请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三张请柬,一张是大皇子铁凌邀请,一张是二皇子铁云所请,还有一张是端王的儿子铁森请客,何春喜是那一边都不想去,但是又都不敢得罪。
当年任意的祖师燕羽扬曾经对兴隆皇帝的四兄弟做出过评价,其中对兴隆皇帝的评价是:为人宽宏大度,但心肠太软。
这是兴隆皇帝的优点,也是他的致命缺点。
任意当年执掌侦缉堂的时候,各方势力还遮遮掩掩,深藏不露,这几年兴隆皇帝渐渐把控不住,要争椅子的各方势力开始明目张胆行事,到处拉拢人心,争取多些人支持。
现在主要有三方势力:一是大皇子铁凌,二是二皇子铁云,三就是当年错失帝位的端王,兴隆皇帝的亲哥哥。
三方势力之中,属端王为最大,其次是二皇子铁云,大皇子铁凌资质平庸,实在难以与前二者竞争,但他是正宫青莲皇后所出,占有先天优势。
过年的时候,何春喜回到府里,他知道现在的朝局错综复杂,并不想在京城里逗留太久,准备初三就走,但却被一些同僚拉住脱不了身,忙着应酬了两天,今天刚刚准备出门,却同时接到三张请柬,让他大感头痛。
何春喜拿着请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向别随风请教。
侦缉堂这个机构,皇帝还保留着,主事仍然是宫不易,但任意不在,已经大不如从前。
别随风当时是以任意的私人幕僚身份做事,任意不在,他就成了无主之人,每天只在府里潜心修练,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梦,这个梦就是重返千岛国。
何春喜过来请教,别随风看着那三张请柬,苦笑了一下,心想,要是公子在家,根本就不算事,想去就去,不去拉倒,谁敢说些什么?
别随风想了一下,说道:“喜子,要不你吃点苦?”
“先生,吃什么苦?”何春喜不明白,想要推掉请客与吃苦有什么关系。
别随风笑道:“你突然得病,上吐下泻,就赴不了宴啦。”
何春喜愣了片刻,突然笑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先生,高!”
何春喜突然病了,上吐下泻,不停地往茅房里跑,拉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邱思看到何春喜突然发病,惊得要去请大夫,却被何春喜叫住了。
中午时分,各家在不同酒楼开了酒席,却不见何春喜赴宴,派人打听,才知道何大人突然病了。
何大人昨天还好好的,偏偏今天就病了,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赴宴的官员不由得暗骂自己蠢猪,何大人这招真高啊。
何大人这招高是高了,却是遭了大罪,过了中午,估计各家的酒席应该散了,急急让邱思去请大夫看了,抓药回来,吃了一副药才止了泻,像条死狗般趴在床上直喘气。
邱思看到何春喜这个样子,心痛得直掉泪,哭着说道:“喜子,你可不要有事啊,府里就指望着你呢。”
任意不在,府里一直是靠着何春喜在支撑。
“没事,文婶。”何春喜咬牙应道。
“要是少爷在家,何曾要为这事做难呢?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邱思叹气说道。
“文婶,放心!我大哥一定会回来的,他是有事被耽搁了,一时赶不回来。”何春喜安慰着说道。
安慰别人,其实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何春喜当年只不过是一家小酒馆里的小伙计,与任意素不相识,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钦差大臣潘晓强被方明山所杀,是目击证人,被暗夜追杀,任意命范承丰把他救了下来。
后来承蒙任意收留,供他读书,殿试高中,实现了他当官为民的愿望,这一切都是任意带给他的,可谓是恩重如山。
邱思知道何春喜是在安慰着自己,再唠叨几句,抹了抹眼泪,刚刚走出屋外,就听到照壁外传来争吵声。
邱思急忙走出去一看,只见春红的男人丁盛和冬梅的男人林海手拿扁担站在府门前与几个下人模样的人在对峙,一个公子哥儿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抖着脚,脸上挂着微笑,一副看戏的样子。
丁盛和林海在昌盛街里做着小吃早点的买卖,户部侍郎施礼仁的小孙儿施浩生经常在他们的小摊档上吃东西,却从来不给钱。
今天施浩生吃完东西,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丁盛问他要钱说了他几句,他就命家人把摊子砸了,丁盛与林海与他们打了起来,但架不住他们人多,急忙逃回来,施浩生带人追上门来了。
邱思原是武道中人,这些年忙着打理家事,也不怎么修练,但也是聚元境的高手,她想要打发这些人很容易,但她不敢,她怕得罪了这些官家公子,以后府里就不得安宁。
邱思正急得不知如何处置,耳边传来一道既熟悉又久违了的声音:“是谁敢来我家撒野的?杜风,把他们扔了。”
人影闪动,施浩生与几个家人全部被杜风扔到了十数米外,趴在地上哎呀哎哟地叫起来。
邱思扭头一看,惊喜得张大嘴巴,“少……爷,你回来啦?”飞身扑过去抱住任意大哭起来。
任意轻轻拍了拍邱思,放开邱思说道:“文婶,别这样,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咱们进去再说。”
“是,少爷。”邱思抹了一把眼泪,高兴地朝府里跑去,大声叫道:“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任意微笑着摇了摇头,带着母亲等人走了进去。
府里的人听到邱思的叫喊声,纷纷走了出来,看到任意,个个惊喜异常。
文刚夫妻带着三岁的儿子,邱思父母,文刚父母,别随风一家四口,春红冬梅两对夫妻,加上躺在床上还没有起来的何春喜,一共是十六个人。
任意看着满院子里的人,心里有些感概,他知道这些人一直呆在府里不离开,就是为了等自己回来,这份忠心确实难能可贵。
别随风看着任意,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激动,说道:“公子,你终于回来啦。”
任意点点头,一挥手,说道:“回来啦。”
何春喜听到邱思呼喊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抓了条木棍撑着走过来,见到任意,棍子一丢,跪在任意跟前,放声大哭:“大哥,你可回来了。”
任意把何春喜拉起来,见到他脸色惨白,站着发抖,伸手搭在何春喜手上略一探脉,问道:“喜子,你乱吃什么东西了?”
邱思说道:“喜子是自讨苦吃,怪可怜的。”简单地说了缘由。
任意听了心想,这是要明目张胆来拉人啊,看来师叔的日子的确是不好过了。
任意是这座府里的主心骨,他一回来,众人像是吃了定心丸,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任意把母亲等人给大家做了介绍,邱思听到任意找到家人,也替他欢喜,忙着为众人收拾按排。
任意原来住的三层阁楼一直空着,他让风照影住在二楼,自己和母亲与童丽住在三楼,杜风则住在南头的一间大屋里。
府里的人正在忙乱,院子里传来喝骂声。
任意正想下楼,文刚急忙跑过来说道:“少爷,施家的人又来闹了。”
“文叔,那个施家人?”任意一边走一边问道。
“户部侍郎施礼仁的孙儿。”
施礼仁早几年还是户部的四品官员,现在居然是从二品的大员了,升迁得真够快啊。
任意心里想着,走出到院子,只见施浩生嚣张地叫道:“刚才是谁出手打的人,快快把他交出来,要不我把这里砸了。”
任意看了一眼施浩生身边的几个人,居然有一个满元境和盛元境的武道高手。
带着两个武道高手过来,分明是要吃定府里的人,自己要是不回来,府里的人就要遭大罪了。
任意脸色沉了下来,也不说话,突然虚空一抓,把施浩生抓了过来,点了穴道,丢在地下,看着几个人说道:“你们回去叫施礼仁过来领人。”
任意的动作实在太快,两名高手来不及反应,见状大吃一惊,但他们看不出任意的深浅,一时惊疑不定。
任意喝道:“快滚!你们回去告诉施礼仁,他要是不来,他的孙儿就废了。”
施礼仁是户部的大员,有人敢直呼其名的人不多,几个人听到任意的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