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离弟子的规矩,不得不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任意此时突然觉得,强迫别人为自己为效忠,是不是太过份了?
任意有些心虚地看向秋连波,秋连波微笑着摇了摇头,暗中说道:“小师弟,你心肠还是太软了,我估计你父亲应该早就不在人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两次死而复生,全是他们所为,他们可曾想过要手下留情?你留他们一命已是十分仁慈,不必自疚。”
任意突然想到,今天要是没有大师兄在场,说不定又象在黑沼天坑里一样,他们抬手就把自己杀了,何尝要讲半分仁慈?自己心肠还是太软了,想到这点,他心里倒是释然。
白一凡领着族人起完誓,走到任意跟前齐齐跪下,齐声叫道:“参见主人!”
任意抬手示意让他们站起来,说道;“你们为何要沦落到如此地步?”
白一凡站起来眼望北方,眼中流露出痛苦的回忆之色,说道:“我父亲是越国神鹰府的神鹰大将军,也是神鹰家族的族主。”
“当年越国立诸的时候,越国皇帝得不到我父亲的支持,他登基之后,我给父亲捏造了个罪名,要诛九族,派兵捕杀我族族人,我父亲带着族人拼死抵抗,我带着少数族人逃了出来。”
白一凡仰天叹道:“我们逃出来之后,四处漂泊,无处安身,后来我们发现黑沼里的天坑,我们就秘密在天坑里隐居下来,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我们从天坑里转移到卫海中的这个小岛上,原本以为这里比黑沼里还安全些,没想到......”
任意心道,又是为了那张椅子的事,为了那张椅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任意笑道:“我们要返回东部大陆途经这里,是想找一个地方落脚歇息,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你们。”
白一凡听了,心中暗叹,这可能是天意吧。
任意向神鹰家族的人挥挥手,说道:“你们都散了吧,我们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早上就走。”
既然已经发誓认主,神鹰族人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向任意躬身行礼,各自散去。
白一凡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主人,请到屋里歇息。”
白一凡口称主人,任意听起来总觉得不自在,摆头说道:“白一凡,你们不必称我为主人,既然你们甘愿为我效力,我自然会将你们当成自己人看待。”
白一凡想了想,说道:“是,公子,请!”
任意点点头,看着这个荒凉的小岛,觉得神鹰族人的遭遇也是挺凄惨的,问道:“你们平常的生活物资怎么解决?”
白一凡说道:“我们有人在外面经营买卖,平常是靠神鹰运送,粮食不是问题,就是淡水有点麻烦。”
任意曾经被困在礁石上数月,深知没有水的苦,神鹰家族数十人在这里生活,可见过得十分艰辛,任意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同情之心。
第二天,任意几个人动身出发,神鹰族人齐齐相送,任意登上三毛背后,回头对白一凡说道:“等我回来之后,或者我会为你们找到一条出路。”
任意挥挥手,三毛领着大雕扬空而去。
白一凡与蓝衣老者贺振目送他们远去,贺振说道:“少主,任意是寒战的儿子,他以后就是卫国的皇帝,虽然我们是被逼着为他效忠,但看此人心肠不坏,说不定他真能为我们找到一条出路。”
白一凡叹道:“没想到我们神鹰家族与寒家两代人都有解不开的纠葛,不管如何,我们神鹰家族为一个皇帝效力,也不算是有辱我们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要我们如何为他效力。”
……
……
冬天的卫海,寒风刺骨,三毛领着十只大雕在距离海面约四五十米的低空上艰难地飞行。
任意从盛宫藏书楼里带出来的航海图,图中所标示的一些礁石小岛,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消失不见,加上在茫茫卫海中方位难辩,极难寻找,好在三毛目力超强,总是能在卫海中找到歇息的地方。
任意选择在冬天返回,算是选择对了时机,天气虽然寒冷,但没有遇上暴风雨,减少了很多麻烦。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三毛发现了一个绿茵如翠的小岛。
小岛方圆数百米,绿草丛生,生长得十分茂密旺盛。
降落到岛上,杜风从大雕身上下来,仰天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每到一处歇息的地方,都是杜风下海捕鱼给大雕补充食物,今天他想偷懒,笑嘻嘻地对任意说道:“大哥,今天你就施展一下你的摄物神通,让我歇会吧?”
任意走过去踢了杜风一脚,笑道:“你小子想偷懒,没门!起来干活去。”
杜风装着一副可怜相,翻起身来看着琴画说道:“太后娘娘,你就赦了小的吧?”
琴画笑道:“臭小子乱说话,活该!”
秋连波与风照影站着微笑不说话,连文义倒背着手看着海上风景,童丽倒是有点怜惜杜风,说道:“我去看看。”
卫海里鱼类众多,要捕捉相对容易,但让童丽一个女性下海捕鱼,起来的时候全身湿淋淋的,确实有点不雅。
“丽姨,你别管了,累不了这小子。”
任意瞪了杜风一眼,走到小岛边缘,看着波浪起伏的海面,神念往海里扫去,突然虚空向海里一抓,一条两斤多重的海鱼从水中飞起,掉到任意身后的草地上,不停扑腾。
杜风跑过来抓起海鱼,丢到一只大雕脚下,嘴里抱怨道:“大哥你抓鱼不费吹灰之力,偏偏要把我赶进水里,太不人道了啊。”
任意不理杜风,手里不停忙活,不一会,草地上多了十几条海鱼。
杜风一边抓起海鱼丢给大雕,一边说道:“大哥,够了,够了。”
任意拍拍手,走到草地上仰天躺了下来。
杜风忙完洗了手,走到任意身边躺下,说道:“大哥,你这手玩意教给我呗。”
碧离岛的凌空摄物功夫,天下独步,不是碧离岛的弟子不得相传,任意扭过头白了杜风一眼,突然觉得身下的草地微微颤动,只听到秋连波高声叫道:“小师弟,大家快走!”
任意与杜风翻身站起来,抬头一看,脸色一变。
只见百余米外,一道二十多米高的巨浪夹杂着闷雷呼啸声狂卷而来。
任意喝道:“快走!”闪身抱起母亲跳到三毛背上,其他人也急忙跃到雕背上。
三毛一声呼啸,与众雕齐齐振翅而起,刚刚飞到上空几十米处,那道巨浪已经狂卷而至,小岛瞬间被淹没,翻起一层层的白泡沫,迅速向周围扩散。
任意暗呼好险,拍拍三毛,三毛再发出一声呼啸,向东飞去。
飞行了几个时辰之后,三毛再也无法从海面上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任意心里暗暗担心起来。
果然,秋连波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师弟,我看大雕的体力快要不支,实在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让大雕落到水面上歇息。”
任意回应了一声,对三毛说道:“三毛,要不再调转个方向找找。”
三毛振翅降低飞行高度,往前飞行了数里,突然叫道:“不用找了,我看到陆地了。”
任意大喜,高声叫道:“大师兄,看到陆地了,很快就到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片礁石乱堆的海滩出现在众人眼前。
任意几人骑着大鸟从西部大陆起飞,航行了近十天,有惊无险地飞过卫海,在东部大陆最西部的国家徐国境内降落。
……
……
铁国兴隆二十一年,卫国景治五十三年,冬。
在兴隆十六年,任意重伤落海,飘流到西部大陆,现在再次返回,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
当年在东部大陆名声显赫的铁国年轻权臣,人们认为他早已经死了,或者人们早就把他忘了。
任意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回身望着波涛翻滚的卫海,久久沉默不语。
琴画知道自己的儿子一路走过来是多么的艰辛,她走到任意身边,轻轻抱住他,说道:“孩儿,难为你了。”
任意摇摇头。
童丽走上前来,看着任意说道:“儿子,你是你父亲的骄傲,也是寒家的骄傲。”
任意抬起头来,望着有些灰暗的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连文义在背后叫道:“小师弟,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杜风叫道:“大哥,这些天天天吃干粮,嘴里淡出鸟来了,快快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任意笑笑,觉得自己是有些伤感了,回头对秋连波说道:“大师兄,这里是属于那个国家?”
“徐国。”秋连波说道:“小师兄,你是先回中州城,还是回去见师父?”
“我要见师父。”任意不假思索地说道。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杜风不需要跟着任意。
“杜风,你跟着我走还是回家?”任意问道。
“大哥,我那里还有家啊?我还是跟着你吧。”杜风话里有些伤感。
“好!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吃饭住上一晚,明天回碧离岛。”任意挥手叫道。
(第二卷完)